某個已經被破壞的區域之中,兩人正在狠狠相撞,各自彈開來。
“給我滾開!”
霸王拓跋夜說怒目道:“你還當自己是崑崙中人,就給我讓路!”
擋在他面前的人戴着一張白色面具,雙眼處黑洞洞的,就像是原本就只有兩個窟窿,一身標誌性灰袍,手背上有一個“風”字。
“抱歉,我的任務就是把你擋在這裡。”
無麪人風的聲音就像是電子合成一般乾巴巴。
“陰魂不散!”拓跋夜說有些焦急:“你知不知道來的是誰?”
“知道,四元帥之一,死之元帥凱撒。”風一副毫不着急的模樣:“和你魚龍府沒有關係,只是烽火樓出事,又想去當英雄嗎?霸王?”
拓跋夜說橫槍在胸前:“你到底是誰?”
“無名之輩。”風淡淡回答:“只是讓霸王陪在下在這裡等一段時間罷了,霸王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拓跋夜說冷冷看着他:“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謝霸王賜教。”
風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態度。
拓跋夜說手中寶具進入“方天畫戟”最終形態,整個人跨入“破限”,揮舞兵刃刺向對方,幾次凌厲攻勢都被風給擋了下來。
不僅如此,反彈的巨力讓拓跋夜說都極爲吃驚。哪怕是他所知的副掌門,有這個水準的也只有寥寥幾人,到底風是誰?
看到對方虛握那把看不見的兵器,拓跋夜說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原來是你。”他咬牙切齒:“叛徒,還不給我讓開!”
“恕難從命。”風既不承認也不反對,虛握手中肉眼看不見的武器,只是如同一根竹子般橫在拓跋夜說前進的路上,令他無法越過。
“無論是誰,不讓開,你會死。”
拓跋夜說冷然道,語氣之中再無任何婉轉餘地。
“……”風這次沉默下來:“打贏我,讓你走。”
拓跋夜說單手倒拖方天畫戟,雙目突然一閃,手中兵器上已經見血。原本穩如泰山的風此時身上有一道自上斜下的血痕,劃破牢固的灰衣,讓原本彷彿打不死的灰衣人也咳嗽起來。
“破禁……”風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悵然:“你居然這麼快就進入破禁……”
原本自視甚高的風覺得自己能夠壓制拓跋夜說,畢竟自己剛剛突破了破法者桎梏,從最初級的“破限”進入了“破禁”的領域。誰知道拓跋夜說如此收放自如,顯然已經進入破禁階段很久了……
遵守承諾,風側身讓開。
拓跋夜說也懶得和他糾纏,扭頭急速奔向烽火樓馳援。
留在原地的風突然呵呵笑起來,他低聲聯繫同夥:“確認,拓跋夜說已經進入破禁,按照計劃行事……”
說罷他身形一扭,化作一團分散而開的雜亂線條,沒有了蹤影。
拓跋夜說趕到烽火樓外最先看到的兩個意外的人。
李慕染被一根鎖鏈鎖住坐在地上,在她旁邊,蓮花童子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手持鎖鏈一端的是一個金髮青年,身上血跡斑斑,不過他精神不錯,看到拓跋夜說時臉色大變:“拓跋夜說……”
他可不會忘記這個男人在煉獄之中橫衝直撞如同不死戰神的模樣,那次自己被他長槍重創,是屋大維人生恥辱。
屋大維眼神之中閃爍着復仇之光:“元帥,請讓我去擒拿住他。”
沒想凱撒不予同意:“你不是他的對手。”
之前一直穩坐釣魚臺的元帥扭頭,上下打量了一番來者:“總算是來了個像樣的,不過,你們崑崙就你一個人來支援嗎?其他人呢,還是老樣子躲在暗地裡偷看,等撿便宜?”
身後幾位將軍一陣嗤笑。
拓跋夜說強硬迴應:“你們幾個躲在強者身後有什麼立場笑?沒有凱撒庇護,你們這種貨色,何足道?”
他的話成功激怒了幾名將軍,紛紛請戰。
“不,他正是想要從你們身上找機會。”凱撒扭了扭脖子,穩了穩腰間佩劍,往前走了一步:“既然鼎鼎大名四方名將出手,我也賞臉陪你過過手,不知道你能撐多久呢?”
凱撒擡起手臂,佩劍出鞘。
不同於尋常利器,凱撒之劍並不鋒利,沒有開刃,本身就是一塊長條狀水晶,劍身上篆刻了鏤空花紋,看起來精美如同一件藝術品。
由於鏤空技術和繁複花紋的纏繞,讓原本就顯得纖薄的劍身更是細長,握在手裡生怕它自己就會不小心斷裂開來。
“與我爲敵之人,必將死於刀劍之下。”
凱撒如同念着經文一樣滿臉虔誠:“拓跋夜說,今日即死。”
拓跋夜說感受到沉甸甸的壓力。
“死之元帥”凱撒,具有能夠驅動死亡的奇特力量,被他詛咒加身的人沒有逃過一劫的例子,與他交手者唯有同級別的元帥能夠安然無恙。
自己能夠應付他嗎?
拓跋夜說心裡沒底。
他也明白,在沒有看到自己有逆轉局勢的機會前,藏在暗中觀察的“援軍”並不會出現。這是崑崙的慣例了,各掃門前雪,互相之間多年猜忌與恩怨隨時可能爆發。眼下烽火樓被重創說不定是某些人樂見其成,加之崑崙並沒有出面主持局勢,所謂的十二府援軍可以說是消極怠工。
在他們心中,保存力量纔是最重要的事,大概恨不得烽火樓能夠憑藉一己之力將凱撒拖延在這裡,等待崑崙想方設法驅逐以太人,填補被撕裂的通道。
沒有去過煉獄的人很難知道,到底以太人是什麼樣的敵人。
可笑的是,大多數掌教都一輩子未曾離開過崑崙,不僅僅是由於“契約”限制,也是他們過度專注於自己所率領的組織。
面對以太人這種兇狠狡詐的對手,除了正面對抗,沒有任何其他路子可走!
拓跋夜說可以不站出來,繼續坐在他的魚龍府修生養性,掌門也勸他不要來,談蕭瑜也少見得沒有意氣用事,再三讓拓跋夜說觀望。
可是他就是辦不到。
敵人殺死你的戰友,在你的家園裡肆虐,是拓跋夜說永遠無法容忍的。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冷血的,如果要用血來喚醒大家放下成見,那麼就從拓跋夜說流血開始!
“領教元帥。”
拓跋夜說手持方天畫戟,聲若洪鐘。
“出手吧。”凱撒保持了前輩的矜持,手中寶具死咒之劍指向下方:“給你機會。”
拓跋夜說鬆了口氣。
拖延時間,自己需要儘可能拖延時間,讓崑崙有修補空間通道的機會。
“這是破法者的破限。”
隨着口中言語,他身上氣勢陡然增強,周圍的遊離態能量都朝着拓跋夜說洶涌而去,他的身體也變得模糊起來。
“破限不過是初級形態,破法者的第一階段,接下來……”拓跋夜說周圍奔流的能量活動突然靜止下來,就像時間在他周圍停滯。
“這叫破禁,破除原本賦予個體的限制,最大限度地釋放能夠槓桿的力量。”
進入破禁的拓跋夜說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幅畫,他身體內空空如也,再無一點壓迫感。
然而對面幾位將軍都臉色凝重,無比忌憚。
“不錯。”凱撒讚歎:“這麼年輕就能夠達到這個程度,實在了不起。的確能夠有資格和我交手了。你還有什麼話說嗎?我可以允許你再拖延一會兒時間。”
“不必了。”
拓跋夜說終於收到了他想要的消息,那個人終於來了。
時間,時間!
“三招。”凱撒眼神微微擡起,似乎在想什麼:“三招吧,如果你能夠擋住,我給你一具全屍。”
說罷凱撒手中死咒之劍對準拓跋夜說:“第一招,夜幕。”
拓跋夜說整個人突然陷入一片無盡黑暗之中,周圍空間彷彿有無限之大,他看過去,一會兒雙目就迷失在夜之中。
拓跋夜說手持方天畫戟猛地刺向腳下土地。
他睜開眼睛,雙目已經看不見眼前的畫面,視覺只能夠感知到一片漆黑,兩道黑血從他眼角往下流。
“第二招,靜心。”
凱撒的死咒之劍化成一團透明液體飛向拓跋夜說,將他凍在一塊冰塊之中。冰塊沒有散發出任何冷意,反而散發出陣陣高溫,讓旁邊李慕染都爲之皺眉。
拓跋夜說身體表面的冰塊片片破碎,落在他腳下化作一團火焰,拓跋夜說閉着眼,此時他身體的感知能力已經完全被凱撒破壞。
他無法判斷凱撒的方向,皮膚完全被燒燬,渾身血肉模糊,讓地上的李慕染都側過頭去。
強悍的意志力讓他繼續站立不動,聲音嘶啞,喉嚨聳動:“繼續。”
這一幕令屋大維動容。
無論立場如何,這傢伙的確是一個……值得一戰的瘋子。
他不知道嗎?身後的援軍早已抵達。
屋大維能夠清晰感知到,周圍空間節點之中,龐大數量的煉氣士和修仙者都在偷窺,不過一個個都按兵不動,生怕出頭遭到重創。
真是可笑的崑崙人,難怪一直被我們壓着打……
同時屋大維又爲眼前拓跋夜說不值得,這樣的戰士完全更像是以太人。
他太驕傲了,甚至不願意低頭,不願意說謊拖延,完全是用自己的命來做賭注。
如果崑崙的鎮守軍都是拓跋夜說這樣的人,自己一行可能根本無法越過煉獄吧……屋大維胡思亂想着,他並不擔心,跟隨凱撒元帥就意味着絕對的安全。
縱然是崑崙想辦法限制,凱撒元帥以他超凡的力量也能夠撕裂通道,安然返回。
一羣蟲子罷了。
屋大維心理不屑,現在的崑崙已經沒有了第一次大戰時的血性,第二次大戰時的拼命頑強,剩下的只有不值得一提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戰爭鐵蹄面前,這些東西變成了他們身體上的枷鎖,只會讓他們更快被鐵騎撞倒,死亡提前。
“第三招,六慾。”
凱撒的死咒之劍化作一團骨片,拼湊成一具盤膝而坐的骷髏,骷髏正要靠近雙目失明的拓跋夜說,突然一把傘停在了骷髏面前,擋住它伸向拓跋夜說的手指。才觸到傘面,骷髏渾身就散發出煙塵,嘴裡高聲尖叫,讓周圍人大腦如同針扎,半天回不過神來。
那把奇特的傘就漂浮在拓跋夜說面前,如同一面堅不可越的盾牌。
傘很普通,黑色油布,竹子傘骨,傘柄處有藤蔓編織成的把柄,看起來輕盈又可靠。
旁邊倒地的李慕染看到這把傘,臉色頓時放鬆下來,呢喃着:“你這傢伙總算來了……”
屋大維大怒:“誰敢阻撓!”
空中傳來一個溫柔的男音:“我啊。”
最先出現在衆人眼前是一隻巨龜,體型逾越百米,它趴在虛空之中,背上揹負着一座懸浮島,龜殼一側印有黑字“陰陽”,另一側是“天官”。
巨龜頭部是一隻蛇頭,探出老遠,光滑蛇頸上鱗片細密油亮,一雙大眼睛看起來倒是透出幾分敦厚,嘴巴緊閉。
說話人正站在蛇頭上。
來人目若朗星,面白無鬚,束髮髻,身着一件豎領藏藍長夾衫,腰繫玉色腰帶,雙手朝着這邊遙遙拱手。
“凱撒元帥來臨,不勝榮幸。”
凱撒收回死咒之劍,雙眼牢牢盯着對方:“李俠騫……”
“好久不見。”天外天之主李俠騫面帶微笑,彬彬有禮:“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你不在你的天外天呆着,過來要逞強?”凱撒言語尖銳:“和我交手,怕是還沒分出勝負,你就該被‘契約’所殺了吧。”
“沒錯。”李俠騫伸手隔空一拉,拓跋夜說就輕飄飄飛到了巨龜蛇頭上:“所以,我把山門一起帶過來了,要打,就徹徹底底打。誰跑,誰孫子。”
其他幾名將軍愕然。
堂堂天外天之主竟然說出如此粗鄙之語。
原來那巨龜背上的就是天外天山門。
關於李俠騫,以太帝國將軍和元帥沒有不知道的。這人太怪異,無法揣度,唯一一個曾經和元帥級別人物在煉獄交手而不死的崑崙人。
光是這一項就足夠聳人聽聞。
但是奇怪的是,李俠騫的戰績似乎其他人毫不知情,而且他自己也沒有對外宣揚過,就好像是一件戰爭之中很平常的事情罷了。一度讓幾位元帥都感到棘手,因爲實在不知道李俠騫代表了什麼意義。
難道說他這樣的隱藏超級高手崑崙還有?還是說這是崑崙方面的戰略,用李俠騫的表現來震懾——我隨便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都能夠抗衡你們元帥。
更匪夷所思的是,李俠騫服役五年就退役了。
退役了。
一個足以抗衡元帥級別的超級高手,退役,回到崑崙過日子去了……
簡直,太……
無法理解了。
湊巧的是,曾經和李俠騫一戰的正是“死之元帥”凱撒。
久逢對手讓凱撒氣急而笑:“好好好,你現在脾氣到是上漲,今天……”
話還未完凱撒人突然被撞飛。
李俠騫手持黑傘,傘尖指着凱撒飛走的方向:“看來你還是沒學會兵不厭詐啊,凱撒。”
他瞄了眼其他幾位將軍:“你們,走遠點,不然傷到我可不負責。”
地上的李慕染氣道:“快給我鬆綁啊!”
“稍等。”
李俠騫擺擺手,就這空子被凱撒一拳砸飛。
倆人身影變得越來越淡,幾乎變成了兩個紙片人,互相蠻力飛速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