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恩曦。”
被路明非的目光一逼,女人縮了縮脖子。
心道怪不得酒德麻衣吐槽他現在應該叫戰鬥暴龍獸,這眼神也太嚇人了。
如果說老闆是神秘莫測的影子,路明非就是頂天立地的天柱。
“你爲什麼在這兒?”
他又問道。
“別提了!”
一提這個,蘇恩曦立刻激動起來。
“他麼的誰說毛子的東西都是結實耐用,賣給我的都是僞劣產品。氣墊被樹枝掛了一下就破了你敢信?還有那個燃燒爐,他麼的剛燒了半個小時就宕機了。我他麼”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一副白領精英氣質的女人已經出離了憤怒,蒼白的嘴脣裡吐出了各種粗鄙之語。
楚子航面色古怪,傻大黑粗說的是前蘇,可不是現在的大毛。
沒有當年的工人先鋒隊和十萬坦克下歐洲的需要,怎麼可能有裝甲鋼做的錘子。
“你爲什麼要來這裡?”
路明非沒有理會蘇恩曦的抱怨,徑直問道。
“本來是想先去打個前站,結果半路翻車了。看伱們這架勢,也是要去末日派的避難所?”
她看了眼冒紅光的煉丹爐問道。
“你怎麼知道?”
第五月脫口道。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你們又是混血種,除了來找末日派的避難所還能是幹嘛,總不能是來旅遊的吧。”
蘇恩曦吐槽道。
“你找末日派的避難所幹什麼?”
“談生意唄。尼伯龍根裡也不是啥都有,總得從外面進貨。他們原來有個供貨商破產了,把這個渠道賣給了我,我就想來接個盤。這幫傢伙可有錢了。”
她大大咧咧地說道。
“既然末日派這麼有錢,那他們的供應商是怎麼破產的?”
楚子航抓住了漏洞。
“因爲他們炒了華國的股票。”
蘇恩曦幸災樂禍地說道。
嗯,很好,很合理。
在場的幾個華國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等等啊,我這裡帶了相關的資料你們可以看看。”
蘇恩曦搓了搓手,從羽絨服裡掏出了一個文件袋。
路明非接過文件袋,仔細查閱了一番,沒看出什麼問題。
“你就這麼把商業機密給我們看了?”
“沒辦法啊,不讓你們安心,回頭把我嘎了怎麼辦?這鬼地方,連個收屍的人都不會有。”
蘇恩曦攤手道。
他感覺到眼前之人說話不盡不實,不過也懶得理會。
“你可以走了。”
路明非下了逐客令。
不確定是敵人,但也身份可疑,那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
“我走也行,看在都是華國人的份上,借我點汽油和維修工具總可以吧。”
蘇恩曦委屈道。
這個要求倒是不過分。
“楚子航兄弟,你跟她過去。”
路明非吩咐道。
“好。”
楚子航點點頭,從氣墊船後面拿出了工具箱和一桶汽油。
零看了眼蘇恩曦,沒有說什麼。
雖然她的言靈脩氣墊船就是分分鐘的事,但她主動開口提的話,傻子也知道她們兩個有關係了。
工具箱裡的工具都有備用的,所以楚子航直接送了一套備用的就回來了。
“繼續前進。”
路明非拿起望遠鏡,看了遠方正撅着屁股修船的蘇恩曦一眼,命令道。
一望無垠的凍土上,只有偶然經過的樹能證明他們真的在移動。
但滑行久了以後,除了路明非和楚子航外,衆人還是感到了些許疲憊。
尤其是夏彌,被封印了龍血之後,她的人性似乎加倍地顯現出來了。
“還有多久纔到啊?”
夏彌玩着遊戲機,百無聊賴地問道。
“應該已經到了。”
楚子航拿出終端,看了眼座標。
這裡和格陵蘭的雪原一樣,也覆蓋着神秘的磁場,不過強度要低下一些,勉強能模糊定位。
位置偏差大概在一公里左右,但他和路明非都沒有看到任何類似建築的存在。
要麼避難所在底下,要麼就是和昂熱猜測的一樣,末日派躲在尼伯龍根裡。
“楚子航兄弟,給他們敲敲門。”
路明非微微一笑道。
“好。”
楚子航也笑了,黃金瞳奪目綻放。
五度暴血後的超濃度級血統命令着火元素在空中匯聚,巨大的火球先膨脹、再縮小,繼而爆發。
熾熱的火焰風暴融化了冰雪,刺骨的寒風變成了焦糊的熱流。
如果把遊戲機炸彈扔出去也能造成同樣的效果,但火元素爆發導致的元素失衡纔是真正的響鈴聲。
大號煙花放完,沒有人來看門。
“下帳篷吧。”
路明非看了看天色說道。
蒙古包大小的帳篷搭好,氣墊船上的物資被轉移到了帳篷裡。
煉丹爐被放在中間,三個女生圍着爐子,而楚子航和路明非穿上動力甲,守在外圍。
衆人吃着高熱量食物,玩遊戲機的玩遊戲機,看電視劇的看電視劇,倒也挺愜意。
人越是在惡劣的環境中,越能感受到普通生活的舒適,很多焦慮的情緒也會得到緩解。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大概和小貓被叼住後頸皮,嬰兒被抱起來到處走動就會安靜下來一樣,屬於一種生理本能。
北風越發地緊了,再加上帳篷裡暖烘烘的溫度和安靜的氛圍,衆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路明非和楚子航的耳朵同時動了動。
風雪之中,清脆的鈴聲若隱若現。
“來人了。”
楚子航輕聲喝道,衆人立刻清醒過來,手握在了武器之上。
路明非和楚子航扣上頭盔,拉開了帳篷的簾子走了出去。
世界盡頭的那點火光如同有人擦燃了一支火柴,火光中奔馳而來的是四匹兩米多高的馴鹿拉着的雪橇。
馴鹿身上還結着紅色的綵帶,像是要前往一場盛大的慶典。
架駛雪橇的是一個年輕的俄羅斯女人,身材高挑,骨肉勻稱,纖腰盈盈一握。
標準的俄羅斯手術刀身材,可以輕易劃開任何男人的僞裝。
“你好,是路明非先生嗎?”
女人從雪橇上跳下,有些困惑地打量着兩具動力甲。
“是我。”
路明非拿下頭盔,俯視着這個女人。
“你好,我是路麟城教授的助理娜塔莎,奉命前來迎接你。這些人是?”
女人的中文說的很好,就像是土生土長的俄羅斯族一樣。
“他們是我的戰團成員。”
路明非回道。
“很抱歉,我接到的命令是接你一個人。”
娜塔莎搖了搖頭道。
“那你可以回去了。”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對末日派他沒有任何好感,也就沒有情商可言。
“這請你稍等一下。”
娜塔莎猶豫了一下說道,然後走到了一邊。
路明非沒有去聽她對着那頭說什麼,也不是很關心結果。
如果末日派不讓他進,那就當出來旅遊了。
下次帶齊人馬再來,就別怪他不請自來了。
“路明非先生,你可真是給我們出了個難題。不過,看在路教授的面子上,委員會還是同意了你的請求。”
娜塔莎走過來說來。
她的措辭很微妙,但路明非沒有放在心上。
“那就帶路吧。”
他說道。
收起帳篷,零和第五月駕駛着氣墊船跟在雪橇的後面。
而路明非和楚子航則跟在氣墊船的後面奔跑。
跑着跑着,一棟棟密集的建築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我們進尼伯龍根了。”
夏彌小聲地提醒道。
路明非點點頭,繼續奔跑,沿着水泥路進入了避難所的中心區域。
樓羣圍繞着中間的庭園,庭園裡鋪着大塊的水泥地磚,但留出了空隙種植高大的雲杉。
它們只有頂部的一截長枝杈和樹葉,人在下面看就只有一根根的天然立柱,而仰望則是懸浮在空中的濃密森林。
路明非注意到,每棟樓的高度和形狀都一模一樣,方方正正,就像一口又一口水泥棺材。
“那是赫魯曉夫樓,對於避難所來說,這是一種很實用的建築風格。我們考慮的首先不是舒適性,而是在有限的空間裡儘可能地容納更多人。”
娜塔莎介紹道。
“建築羣排出的熱氣能保證雲杉基本的生存溫度,地下鋪設了加熱管道,最冷的季節土壤也不會凍結,雲杉的根系也不會受傷。而它們又幫我們遮風擋雪,一種共生的關係。”
“哦。”
路明非點了點頭。
“避難所是接近自給自足的生態圈,每個生命可以說都是共生的關係,我們每引入一隻寵物都要記錄在案,以免不小心破壞了生態圈的平衡。換句話說只要我們的能源供給不斷,我們不需要從外界引入任何物資,這個避風港能運轉上千年。”
看出了他的敷衍,娜塔莎有些不服氣地繼續說道。
“不可能。”
路明非搖了搖頭。
“爲什麼不可能?”
娜塔莎硬邦邦地問道。
“我見過類似的設計,你們這樣的避難所不超過兩百年就會變成監獄或奴隸社會。”
他不客氣地說道。
或者更糟,考慮到這個世界沒有亞空間,那最糟的結果大概是變成大逃殺。
“不可能,全世界只有一個避難所。”
娜塔莎斷然說道。
“世界比你見到的更大,文明也比你想象的更久。”
路明非留下一句箴言,便不再多說。
娜塔莎被他的態度激怒了,強忍着沒有發作,但後面也沒有了介紹的興趣,一言不發的把他們帶到了目的地。
進入通道,再坐上電梯,路明非和娜塔莎來到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前。
楚子航他們沒有被允許進入,被帶到了會客室休息。
走廊的兩側都是窗戶,窗外傳來尖銳的風聲,但窗外還有一層不透明的護罩,路明非看不到窗外的情形。
看得出來,這棟樓對避難所來說非常重要。
兩人走到了走廊盡頭,娜塔莎拉開了大門,示意他進去,然後冷着臉離開。
路明非彎腰進入,裡面是一間包豪斯風格的辦公室,簡約、實用、沒有太多的裝飾。
半面牆都被屏幕佔據,大大小小的屏幕,顯示着各種數據和圖形,路明非掃了一眼,應該是在計算能源的有效利用率。
寬大的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男人埋頭在文件堆裡寫寫畫畫,桌上隨處可見紅藍鉛筆。
看得出來他的研究風格比較老派,比起使用電腦更習慣於自己動手寫畫。
聽到門響,男人擡起了頭。
花白的頭髮,厚厚的膠框眼鏡,眼角細密的皺紋,一副清雋儒雅的知識分子模樣。
不過眉眼之間,也隱隱透着久居高位的威儀。
“我想象過十幾種我們見面的情景,但你依然超出了我的預計。所以你身上這套是什麼嗎?外骨骼裝甲嗎?”
路麟城問道。
“差不多,你可以叫它動力甲。”
路明非點頭道。
“外面的技術已經發展道這種程度了嗎?我還以爲避難所的科研水平應該是遠超時代的。”
路麟城有些失落地說道。
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星火榮耀”的不凡。
路明非沒有說話,畢竟是曾經的他的父親,還是不討論井底之蛙之類的話題了。
“我本來想讓你坐下,但估計你一坐下去沙發就要塌了。”
路麟城無奈地說道。
“沒關係。”
動力甲本來也不適合坐下,站着反而更舒服。
“喝點什麼?蘇格蘭威士忌?還是一杯夠烈的伏特加?我聽說昂熱非常喜歡你,他肯定教會了你喝酒。”
路麟城起身在辦公室裡轉悠,在角落裡找到了酒瓶和酒杯。
“威士忌。”
路明非說道。
他更喜歡帶有苦味的飲料,更能解膩。
路麟城拿着酒瓶和杯子走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倒滿後努力地往上舉。
他彎腰接過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兩個就這麼默默地喝酒,路明非喝完,路麟城就再給他倒上,然後自己也喝。
你一杯我一杯,一瓶威士忌飛快地見了底。
“說正事吧。”
路明非接過空酒瓶,精準地扔進了角落裡的垃圾桶。
酒喝完了,那一絲因果也了斷了。
感受到他語氣的冷淡,路麟城的表情也漸漸變化。
他走回了辦公桌後面坐下,擡起頭時,已經又是那個掌握大權的秘書長了。
“戰爭要來了。”
路麟城嚴肅地說道。
“誰和誰的戰爭?”
“和龍族的,全面的戰爭。”
他噴出一口酒氣,目光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