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俊平起得早,他是帶着目的來的。村人早起的人,看到俊平免不了寒暄幾句。馬三破天荒了早起,八成是被尿給憋醒了。俊平看到他那急急忙忙的身影,裝着漫不經心的溜達過去。“馬三,今好早啊!”俊平笑着說道。
馬三回頭一看是俊平,那睡意未消的臉上,立刻冒出了花來。不過,這花在馬三削瘦的臉頰上,略顯得不夠靈活。
“啥時候來的?平哥,大清早出來溜達,咋的?地生睡不踏實啊。走,哥,家裡坐。”馬三說着便邀請俊平去屋裡。
俊平尋思這大清早的多了不便,便說:“不了不了,想去三大爺家瞅瞅的,你忙你的。不過,老弟啊,上次你棉花姐事謝謝你啊,大晚上又接又送的。”
馬三聽了明顯一愣,而後,又連忙點頭笑着說:“看你平哥說的什麼話,什麼感謝不感謝的,捎個腳的工夫,沒啥大不了的。”
俊平覺察出馬三話中透出的一絲不安,心裡更加篤定這事不簡單了。馬三眼神很快躲了過去,俊平知道這會問不出個所以然,便順個話題走了。
縣醫院小護士這周白班。夜班的護士困得不行,看到小護士過來,便急忙交班下班,值班記錄都請小護士代寫。哎!誰叫她年輕又單身吶!沒有那些鬧心繁雜的家務事,幹起活來自然無牽掛。
上午,小護士忙了好一陣子,該換藥的換了,該換水的換了,終於等來坐下填寫夜班的值班記錄。
一張紙片從值班記錄本裡滑了出來,一個削瘦而又陌生的頭像出現在地上。她撿起來看了看,搖搖頭放進了抽屜裡。這小老鄉也真是的,小護士嘴裡嘀咕着。說好第二天來的,這都隔了多少個第二天,人影也沒見個。看她那天那個急迫的樣子,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是的。哦,對了,3號病房孕婦難產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忙這事給忘記了。算了,算了,這事都過了這麼久,就是有什麼也不重要了,小護士想着,從抽屜裡把紙片拿出來,準備撕掉。
“小護士同志!”
小護士聽到有人喊道,擡起頭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是你?”
“嗯!”俊平點點頭。
“你怎麼來了?找醫生?”
“沒,路過這裡,進來看看,順便替我妹子感謝下你。”
“感謝我啥?你妹子,我那個小老鄉?”
“是的,是的,這不開學了,她去哈市了。”
“哦!真羨慕她,無憂無慮的學習。”她幽幽的嘆了口氣。
“你手裡拿的什麼?”俊平看到她手中紙片上的半個畫像,問道。
“這是我小老鄉,哦,你妹子,上次託付我問人的畫像。”小護士說着把手中畫像遞給俊平。
俊平接過來,一個馬三完整的畫像呈現在他的面前。“是他嗎?那晚來接我家屬的人。”
“不能確定,我同事說,但有點肯定,都是消瘦的人,臉型好像有點不太像,那天下午太忙,她也就瞥了一眼,所以她也不能確定,不過她說,要見到這個畫像真人的話,就能確定到底是不是他了。”
俊平聽了,心裡一涼,這打聽的,等於沒說!不能確認和沒說沒什麼區別。俊平一時斷了頭緒,他原以爲護士確認後,便用不着馬三說些什麼。畢竟馬三是當事人,他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這完全取決於他怎麼說,外人一時也沒辦法去辨別真假。現在看來這條線斷了,這把俊平的原定的計劃全部打亂了,下一步怎麼走,俊平一時沒了主意。
小護士見俊平停了問話,愣出神倆。她心想着,肯定想起他妻子的事情傷感了,便沒打攪他,低頭填寫值班記錄來。
俊平拿着手中的畫像,茫然的向外走去。
“哎,哎......這位同志。”小護士回過神來喊着。
俊平轉過頭來,疑惑的望着小護士,好像在等她說些什麼。
“你去問問華大夫,他當班醫生,他或許瞭解比我們多些。”小護士給了俊平一個建議。
俊平回過神來連忙點頭,便往產科辦公室走去。
醫院二樓靜悄悄的。爲了隱私,婦產科醫生辦公室在二樓最西側。狹長的走廊上,靠牆擺放着幾隻白色靠背長椅,顯得格外的清寂。俊平在婦產科辦公室門外停下腳步。咚咚咚,幾聲不算響的敲門聲從俊平手中傳了出來。
不一會兒,辦公室內傳來“噠噠噠”的皮鞋聲音。一箇中年女醫生打開了門,看到俊平,問道:“產婦家屬嗎?”
俊平連忙笑着點頭,說道:“哎,我是。”
中年女醫生一轉頭說:“趕緊進來說。”
俊平跟着中年女醫生進了辦公室。辦公室不大,有十來平方,靠窗戶位置,兩張白色的桌子並齊放着。這應該就是醫生的桌子,看位置擺放應該是兩個人的,不知爲何只有中年女醫生一個人在。
“你這做家屬的怎麼搞的,孕婦情況這麼危及,爲啥你們家屬還磨嘰?接生婆,什麼年代了,還接生婆,你這是拿產婦和孩子生命開玩笑!”還沒等俊平說話,中年女醫生就劈頭蓋腦的一頓數落。
不得不說中年女醫生數落是有道理的,這會,任何一個家屬都沒有解釋的脾氣。是啊!醫生是擔心你大人小孩的安全啊,你做家屬的有什麼脾氣去解釋的?有什麼理由去解釋的?這時候,不需要解釋。你解釋對也錯,錯也錯,反正這會就不是解釋的時候。
中年女醫生見俊平坑頭不說話,脾氣也消了些,說:“大人孩子都安全,去吧,6號病房,去看看產婦,做好家屬應該做的,做個好爸爸,好丈夫。”
中年女醫生說完,就低頭寫起東西來。
“你怎麼還在這?”中年女醫生寫完手裡記錄,瞥了一眼,看到俊平還站在面前。
“不,這,不不,醫生,我不是6號產婦家屬,我是找華大夫的。”俊平被中年女醫生這一陣搶白給整結巴了。
“不是......噢,找華大夫?你咋不早說?”中年女醫生髮現自己錯認人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您這一陣下來,劈頭蓋腦的,也沒讓我有說話的機會啊!”俊平看中年女醫生臉色緩和多了,也微笑着說道。
“呵呵!”中年女醫生笑着說:“同志,不好意思哈!把你當6號病房產婦家屬了,對不住你老弟了。你說找華大夫?華大夫不在,早上來的,這不晌午時候說有點急事兒就出去了,我擱這幫他頂會......”
嗨,這中年女醫生真是個熱心腸的人兒。俊平一句話,她能說個半天不帶打結的。
“醫生,您知道他去哪了嗎?什麼時候回來?”俊平不得不打斷中年女醫生的話。
“他?這倒是沒和我說,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家裡的事情。你要有什麼着急的事情,可以去他家找找看,他家在西城邊東二道街西頭倒數第二家,一個紅磚二層小樓,樓東側爬滿了爬山虎,很顯眼,老遠就能看到的。”中年女醫生說道。
俊平千謝萬謝的走出了中年女醫生的辦公室。哎喲,媽呀,這傢伙太能擺乎了,不過,倒是沒費俊平多少口舌,就是有點費腦袋。中年女醫生機關槍一樣的嘴巴,俊平腦袋被整得嗡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