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我能給你的(真相)
步綰綰醒來的時候,已是天色大亮。舒睍蓴璩
她迷糊了一會兒,只見頭頂桂花樹梢正抽出雪色小花苞,嫩色葉片在陽光底下輕輕晃動,春|意正姍姍而來。
她飛快坐起來,這才發現她還在小院中,身上卻已經擦洗乾淨,穿了一身湖藍色薄襖裙,還蓋着一牀被子。
那對小夫妻卻不在鮮花叢裡了,空氣裡都是淡淡的桂花香。
隔壁院落有小孩兒在笑,還有銅鈴和撥浪鼓的聲響,她爬起來,踩在牆邊的梯子爬上去,趴在牆頭往對面看櫟。
桂花樹下,帝祈雲坐在一隻粗陋的鞦韆架上,手裡拿着一個藤蔓編成的小球,往空中一拋,五六個小男孩兒就衝過去,嘻嘻哈哈地搶着,往空中用力拋,到了帝祈雲那裡時,他伸手一撈,就輕而易舉地抓住,又一個用力,拋得更高。
小孩子們都仰頭看着,伸開雙臂左右跳動,想接到他拋過來的球。
步綰綰覺得帝祈雲這個人其實很難捉磨,他現在這個模樣比前幾世成熟穩重了太多,她的手伸不進去,觸摸不到他心底那層殼浮。
就像現在,她從來沒見過他有這樣的耐心,陪着孩子們玩。
他就那樣坐着,黑髮被春風輕輕拂動,幽深的暗瞳裡看似平靜無波,卻又隱着千重浪,隨時會掀起驚天駭浪,把面前的一切給打翻吞噬。
他脣角揚着笑,表情平和忍耐,臉頰上的黑色花紋並沒有嚇到這些孩子,可是比之前的面積更廣了!
步綰綰趴在牆頭上,悄悄地猜他的心事,沒有感情的他,怎麼會有這樣溫和的神情出現呢?這花紋難道會一直長下去?
“兒媳婦,放我出來透透氣。這幾個臭蟲子快擠死我了。”
魔妃在香袋兒裡掙了幾下,不滿地嘀咕。
步綰綰把香袋兒拽下來,打開,把黑色曼陀羅放在桂花葉裡,讓她曬曬太陽。
纔回頭,只見帝祈雲已經走到了院牆下,擡頭看着她。
“幹嗎看着我?”她白他一眼,順手摺了幾朵桂花往他身上打。
“不能看?”他脣角微彎,淡淡地問她。
“不能。”步綰綰嘴角抽抽,身形漸矮,縮到了梯子下面。
“你剛剛在幹什麼?”他向桂花葉,隱隱看到一角黑色葉片。
“在捉蟲,做善事。”步綰綰坐在梯子上,悶悶地說。風從臉頰邊擦過,他已經掠了過來,落在了她面前。
“你別跳來跳去好嗎?知道你跳得高。”步綰綰掀掀眼皮子,坐着沒動。
“孤王要回宮了。”他沉聲說。
“嗯。”步綰綰點頭,坐着沒動,她得回去看夜滄瀾。
他擰擰眉,緩緩轉身,背對她之後,濃眉才緊鎖起來,脣角抿緊,微微下彎,分明是痛苦的模樣。
他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伸手扶額,步子愈加緩了。
“怎麼了?”步綰綰從梯子上跳下來,想去扶他。
“別碰我。”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拂開她的手,大步走出小院。
“莫名其妙的,討厭的男人!”步綰綰跺跺腳,轉身回到桂花樹下坐着。
“咚……”
花藤球從院牆那邊飛過來,落到她的腳邊。
她撿起來,扭頭看,只見幾個小孩子跟皮猴兒一樣趴在牆上,正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過來玩!”
她衝小孩們招招手,笑着說。
“好呀。”
小孩子們爬過來,從她手裡接過了球,可並不動,只圍在她身邊看着。
“怎麼了?我臉上有字嗎?”
步綰綰摸了摸臉,好奇地問他們。
“你睡覺的時候,那位公子一直盯着你看呢。”
有個小孩子大膽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一臉羨慕地神情。
“哦,是嗎?”
步綰綰從小袋裡摸出兩枚碎銀子攤在掌心,眯着眼睛笑。
“他還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你告訴我,我就把這些給你們。”
小孩們興奮了,互相看看,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他還用手指摸你的眼睛和嘴巴。”
“他說他不是壞人,是你的相公。”
“可是住在這裡的是文秀才和文娘子呀。”
“他說把這裡買下來了,是你的地方,以後你可以在這裡住着,還能開鋪賣包子。”
“對啦對啦,他說他頭疼……”
步綰綰聽到這裡,手裡的銀子掉到地上,猛地站起來就追。
帝祈雲很不對勁!
“媳婦兒我還在對上。”魔妃急了,趕緊大叫。
小孩們聽到樹上有女人說話,仰頭看時卻沒看到人,嚇得連聲尖叫,拔腿飛跑。
步綰綰縱身掠起,抓下曼陀羅花往香袋兒裡一塞,快步往外衝。
帝祈雲早就不見人影了,她一路疾奔回宮中,只見宮燈正一盞一盞地收起來,宮奴們行色匆匆,滿臉緊張。
“怎麼了?”步綰綰攔住一位小太監,小聲問。
太監一臉惶恐,眼睛瞪得老大,四下看了看,輕聲說:“回娘娘的話,宮裡又鬧妖怪了,吳將軍被吸乾了精血,還死了一個小宮女,那位錦玉仙婢受了重傷,還未醒呢!”
“你去吧。”步綰綰往昨日的德厚殿走去,遠遠地就看到有一羣大臣們跪着,三名白衣男子站於最前方,從淺藍的髮色上來看,是天庭的人。
死了仙婢不是小事,天庭一定會過問!
步綰綰走近了,天庭的三人轉過頭來,冷銳的視線直刺向她。其中一人緩步出列,看着高坐於王府上的帝祈雲,傲然地說:
“錦玉仙婢我們要帶走,藍華我們也要帶走。你最好給我們一個交待,是何人敢傷我天庭之人,仙主說了,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們來領人。”
帝祈雲冷漠的雙瞳中涌起駭人的殺機,一手擱在面前的金几上,一手握着玉茶碗,薄脣輕揚,勾出一絲冷笑。
“藍華孤王要用於祭天,至於誰傷了仙婢,讓她告訴你們,孤王沒空多管閒事。你們仙庭,若想與我人界和平共處,最好不要插手,否則孤王會第一個向你們開戰。”
“你好大的口氣!”男子大怒,一揮袖,一道勁風凝成藍色的巨虎,咆哮着撲向帝祈雲。
衆臣大驚失色,紛紛低呼着躲避。帝祈雲卻穩坐泰山,面色平靜,只把面前茶碗往前一潑,碧色茶水聚成巨蛟一條,狠狠纏上巨虎,不過眨眼功夫,那巨虎就被絞成了煙末,落了一地。
那三人大驚失色,把法力凝成的巨虎打開並非難事,難在居然把他使出的法力凝成了形,讓藍虎化成了灰燼,這種“無中生有”,簡直令人心中瘋狂地捲起了刺骨寒意,三人不約而同地連退三步。
“王上威武!”衆臣們大喜,又聚過來道賀。
帝祈雲一揮手,衆臣安靜下來,只聽他傲氣地說:“孤王也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後,讓你們仙主過來跪到孤王的腳下,從此仙界各人聽我號令,否則我踏平你們仙界。”
“你實在太狂妄了!那我們就三日之後見分曉!”
三人恨恨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
步綰綰目送他們遠去,轉頭看向帝祈雲時,他已經在靜心聽大臣們的上奏,看也沒看她一眼……難道是她多心了?他現在的修爲,連上仙也不放在眼裡!根本輪不到她來關心緊張!他的頭疼,可能只是藍華的修爲在他體內慢慢融合的過程?
“娘娘,王上有旨,後宮不得聽政,趕緊回去吧。”
從殿中跑出一名小太監,趕她離開。
步綰綰突然間失落無比,過去那漫長的歲月裡,這個男人是她的小黑狐,是她的臭竹子,任她欺負,可現在他不需要她了,他是王者,端
坐雲端。
她轉過身,慢吞吞地往天下的宮殿裡走。
陽光把她的影子揉成一團,在她的腳邊慢悠悠地挪動……
帝祈雲擡眼看她,雙瞳裡慢悠悠涌起幾分悲傷,瞬間又成了堅毅,環視底下羣臣,沉聲說:
“三日之後,孤王要奪回魔宮。”
“王上,那天庭呢?”
衆臣沒忘剛剛三位男仙的話,趕緊發問。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這世上,最貪生怕死的就是他們。”
帝祈雲漠然說着,一揮手,太監捧上了兵符,他拿起其中雪亮的一塊,沉聲問:
“誰要做孤王的先鋒將軍?”
“臣願意!”昨日得了恩賞的劉將軍大步出列,那精神頭兒,一看就是和仙婢一夜好舒爽,衆人看得是又羨慕又嫉妒又興奮。
太監把先鋒令牌捧到劉將軍面前,劉將軍捧了令牌,越加滿面紅光。
“退朝。”
他站起來,大步走向金色琉璃屏風後,大臣們的山呼萬歲聲在大殿中不停地迴響。
他出了東側門,又扶了扶額,停下了腳步。
“還是不肯告訴她嗎?”
站在樹下的洛君瑜轉過頭來,盯着他看着。
“什麼意思?師兄爲何又不上早朝。”帝祈雲擡眼看他,滿臉漠然。
洛君瑜一笑,緩步過來,盯着他的眼睛說:“你巳時三刻纔來,算什麼早朝?”
帝祈雲擰擰眉,沒出聲。
洛君瑜又說:“你六歲的時候我看到你,就知道你與凡人不同,但未想到你有如此尊貴不凡的身份。你我師兄弟這麼多年,你只要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祈雲,你想幹什麼,我完全想像得到。”
“那又如何?”帝祈雲大步往前走,分明想逃避這個話題。
“沒有別的辦法嗎?”洛君瑜衝着他的背影大聲問。
“我若墮進魔道,你們全是一個死字!你可以死,他們都能死,她呢?”他停下腳步,微微轉頭,冷冷地問:“你知道魔魂甦醒最後一步是什麼嗎?”
“是什麼?”洛君瑜喉嚨發緊,艱難地問。
“吞掉最純淨靈氣的靈魂,鳳魂!到時候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是你想看她被我吃掉,還是高興我能成爲黑暗之王?”
洛君瑜如墜冰窖。
若無沉心狠咬的那一口,藍華的修爲定能助他成神,可他身有妖毒,藍華的強大修爲反而正在一步一步把他推進暗無天日的魔淵。魔子真身一旦甦醒,天地浩劫無可避免,他可以和全天下爲敵,能把步綰綰也吞進腹中嗎?
“看樣子,你並非無情,而是太有情。爲何要裝出這樣子來?想逼走她?可你看得到,她是逼不走的,你可以和她一起離開,不要再管這些事,去安靜的地方,把藍華的修爲廢掉。”
洛君瑜快步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說。
“你以爲那是血?放出來就行?”他轉過頭,深深地盯着洛君瑜,滿臉的悲意,“我愛她三世,三世都未能守住她,這一世她若再死,便是灰飛煙滅,我寧可她恨我,也不要看她受盡苦痛,再消失得乾乾淨淨。她什麼都沒有享受到,她幾乎沒有過上一天快樂安寧的日子。我曾承諾她,給她一個美好如畫的天下,我現在可以做到,趁我還能做到的時候,我要趕緊去做,你若還視我爲師弟,就守着這個秘密,就算是死,也不要告訴她半個字。”
“你殺藍華,也是爲了讓她恨你?可她絕不會只爲藍華而恨你!她明明連命都願意給你!難道你是想要把我一起殺了嗎?你聽着,我絕不許你一個人去做這麼危險的事!”
洛君瑜咬緊牙關,壓低聲音,雙手緊抓着他的手,不許他往外走。
“你不許什麼?你有什麼資格不許?你只是一個凡人!而我是魔子,一旦魔魂甦醒,這天地全會變成黑色!對了,我還可以做一件事!”帝祈雲轉頭看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可以後宮三千,讓她死心、恨我……我還能把她當成戰利品
,賞賜給得勝的將軍,她就會逃……逃得遠遠的……不必捲進我的戰火之中。”
“你……”
“綰綰根本就不想做鳳凰,她做一個快樂的小女人,所以當初纔會總想着偷下人間,偷看人間繁華。師兄你不會明白,她每次強迫自己去戰鬥,告訴她自己她是鳳凰,她獨一無二,她必須強硬,她必須要保護她自己,她還要擋在我的面前保護我……你知道我的心情嗎?她每天繃得緊緊的……她只是想過平和的日子,我難道還讓她和我一起去廝殺?我是男人!我寧可我的女人恨我,也不要她再過動盪不安的日子!”
洛君瑜啞口無言。
他們這些人的身份高不可攀,他們的命運是他們凡人不可想像的波瀾壯闊,更是充滿刀光血影。
或者,要成爲他們這樣強大的大人物,就註定要經歷這些?所以鳳凰要涅槃,魔魂要剖心祭天,上仙要剔除仙骨——不管是人是仙是魔,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得付出對等的代價。
“只要她真的變成人,去像你們人一樣地輪迴,她就解脫了,我要爲她殺了沁若,殺光利用她的天庭,要魔宮妖淵從此消失……
“我寧可把她送回那片草原,讓她永遠當一個在草原上策馬奔馳的公主,嫁給那個男人,沒有這一世的甦醒,永遠不要再想起來。那一世如果不是我插|手,她就會一直那樣過下去,是我自私,非要帶她離開……我愛她,卻一次一次陷她於危險之中!是我的宿命而已,爲什麼要賠上她永世的快樂?”
洛君瑜整個人都微抖起來,這些事聽上去那樣艱難,那樣可怕,他一個人要怎麼去面對?他的敵人,如此強大,他能以一敵十,以一敵百,以一敵千,但是能以一敵數萬數十萬嗎?“祈雲……你這樣會被壓在魔淵裡,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我自然能做到!師兄請回,藍華我必殺!你大可以和她一起離開,我把她交給你,我知道你其實喜歡她,有你陪着她,甚好……我的兒子,你能護就護,不能護……就舍了吧!”
帝祈雲緩緩抽出手,決然轉身,大步離開。
“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連兒子也舍了?他不是你兒子嗎?”
滿院樹影婆娑,留洛君瑜站在樹影下,咆哮完,淚流滿面。
他以爲帝祈雲強大起來是好事,沒想到他前面是更加可怕的路。所謂高處不勝寒,帝祈雲再度被推上了無人可以陪伴的寒涼境地。
他沒有那個能力陪他去戰鬥,他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不會法術,不會撒石成兵,不會呼風喚雨……他甚至無法替他保護好步綰綰和小天下……
洛君瑜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在強大的仙庭魔界前面,他突然變得渺小,他那些奇門遁甲,聽風辯聲,到底有什麼用?
爲什麼要鬥爭?爲什麼要毀滅?爲什麼天庭非要主導一切,高高在上?百姓的苦樂,天庭的人到底管過多少?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步綰綰喂小天下吃了飯,逗她玩着,只見宮女們在庭院外竊竊私語,她尖着耳朵聽了會兒,因爲天下總在面前咿咿呀呀學說話,所以只聽到美人娘娘的話,不太清晰。
“多嘴什麼?再多嘴,割了你們的舌頭。”彩馥走出去,厲斥一聲,衆宮婢趕緊散開。
“娘娘,洛王府傳話進來說,夜公子不好了。”
一位小太監匆匆進來,彎着腰小聲說道。
步綰綰趕緊把小天下交給彩馥,匆匆出宮去見夜滄瀾,她來這裡的時候,讓小太監回洛王府帶過她的話,讓非凡非煙好好伺侯,按時喂藥。若夜滄瀾不是情況大不妙,王府的人不會帶話進來。
她找侍衛要了一匹馬,急急出宮而去。
衝到府前,帝祈雲派來捉拿夜滄瀾的人也到了,步綰綰甩了一下馬鞭,惡狠狠地盯着領頭的人。
“大膽,洛王府也敢闖!”
“娘娘,臣有王上手諭,捉拿夜滄瀾,三天之後開徵之前祭天拜日。”
侍衛長恭敬地捧上了手諭,然後退開。
步綰綰匆匆看完,冷冷地說:“王上那裡,本宮自會去說,要不要交出夜滄瀾,那是本宮的事,他不會怪罪你們,你們走吧。”
“王上有諭,每過一個時辰,臣等就會來一次。”侍衛長看她一眼,也沒爲難,帶着人就走。
步綰綰聽着馬蹄聲匆匆遠去,快步衝進了夜滄瀾的房間。
他靠榻而坐,正在看書,雖是一臉病容,卻神態平靜,似乎外面的萬事萬物都不能影響他,只有在擡目看向步綰綰時,雙瞳裡才驀地亮起一絲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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