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56 乖,只要你說
大風搖動鳳宮裡外的燈籠,淡淡的香霧籠罩在鳳宮上空。。
許鴛鴦愛蓮香,所以鳳宮日夜焚燒蓮花燭。帝祈雲對這個妹妹,始終不錯。
步綰綰站在窗邊,眺望着鳳宮的方向,手指繞着長長的青絲,歪着頭想心事。
帝祈雲歪在榻上,聽雪甲和雪易調查的洛君瑜行蹤之事。他去採藥,卻一去不回,這天下能留住洛君瑜的,只怕只有蓮公主……
“王上,玄毅太子親自來了,不如讓他去找回君瑜公子。輅”
雪甲看了看他的臉色,低聲提議,畢竟找人之事他未能建功,而且那晚彩馥大姑姑圍困步綰綰,他也知曉此事,已惹帝祈雲心生怒氣,若非追隨他多年,只怕已招惹殺身之禍。
不過有步綰綰的場合,帝祈雲的表情總是輕鬆一些,只見他的長指在椅子扶手上輕叩幾下,沉聲說:
“玄毅太子此次前來,只怕只有死路一條,是不是我們殺的,都將成爲昆王開戰的藉口,此人不足以成大事,夜滄瀾選擇投靠他,還真是一招錯棋,如今他只有娶茯苓郡主,得北方金礦,纔有出路。永康還未成親,來人,傳旨,賜婚永康和茯苓郡主。媲”
步綰綰輕輕擰眉,轉頭看他。
在她面前,他頑劣得像大孩子,可是遇上正事,他比誰都冷靜,敵人的一切,他都掐在掌心裡,連夜滄瀾的退路,他也要給他斷掉。
還真討厭……她咬咬脣,五日之期已過一日,帝祈雲還不肯說出解藥是什麼,她心急如焚,恨自己那時未跟着洛君瑜學學那讀心術。
突然,帝祈雲側了側耳朵,眉心微皺一下,低聲說:“綰綰,你怎麼還不去歇着?”
“等你。”步綰綰轉過頭來,看着他說。
“等我幹什麼,我還有事。”
帝祈雲臉上略有不悅,他自然知道她想問什麼,可是看着她如此擔憂夜滄瀾,真讓他心中難過。
夜滄瀾那廝,除了長得好看點到底有什麼好?若說長得好看,他也不差!莫非這丫頭貪心得很,還想左擁右抱不成?
雪甲雪易見二人要說話,便磕了頭,退出大殿。
步綰綰慢吞吞地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倒了碗參茶給自己喝,小口抿着,歪着着看他。二人對望了會兒,帝祈雲從鼻子裡哼出兩聲冷嗤,轉頭準備走開。
“哎……帝祈雲,你怎麼總和夜滄瀾過不去。”步綰綰趕緊叫住他,笑着問他。
“步綰綰,若你當着我的面,說一百遍夜滄瀾是烏龜王八蛋,我就告訴你,如何?”
帝祈雲扭過頭,滿臉譏笑神情。
步綰綰嘴角抽抽,小聲說:“你真幼稚。”
帝祈雲冷笑之意愈加明顯,走回來,手指準備戳她的額心,可快捱上時,又想到她的火鳳,便往下一低,戳着她的小鼻頭,冷冷地問她:
“是啊,我幼稚纔會告訴你,如何救我的情敵!是你幼稚,還是我幼稚?”
“人家光明正大!”步綰綰捂着被他戳紅的鼻子,不滿地抗議。
“我正大光明,你還是趕緊想明白,你是誰的女人,該爲誰操心,不然我不饒你。”
帝祈雲狠狠威脅一句,又轉身走開。他還要去安靜的地方運功,眠素功每日子時都必須修練一遍,才能控制住被硬鎖在經脈裡的執情毒。
還有四天,他得在四天之內找到下毒之人。
步綰綰衝着他的背影做鬼臉,一仰脖子,把參茶喝光,然後拖了張紙出來,畫青煙宮的地圖。
不知過了多久,月兒彎彎地懸於窗外枝梢間,風一拂,滿地月影。
非煙的哭腔從門外傳來,她轉頭看,非煙拎着裙襬,淚水漣漣地過來,撲嗵一聲跪在她的腿邊,拉着她的裙角就哭。
以前雖然受嶺南王妃打罵,可是不會像現在一樣,動不動被關進可怕的大牢呀!非煙的腦子裡全是大牢裡的陰冷潮溼,鬼氣森森,以至於現在拉着她的裙角都在瑟瑟發抖。
“起來,來,喝茶。”
步綰綰拉起她,笑了笑,讓她坐在身邊。
非煙不敢坐,也不敢喝茶,身子不停地在抖。
“非煙,要麼,我讓你出宮去吧。”
步綰綰輕拍她的手臂,小聲說。她身份太特殊,非煙跟着她,只會遇上各種各樣的危險。
非煙擡起淚眼看她,滿臉的猶豫。
“你自己選個地方,非凡現在還在夜滄瀾那裡,我讓他去找你,你們兩個以後都不要再回來了,好好過日子去。”
步綰綰起身,去櫃中拿出她的寶盒,裡面有銀票,一雙摞,權當是這丫頭無端爲了她而擔驚受怕的補償。
至於她,她不需要銀票,她走遍天下也不怕。
非煙連連擺手,不接銀票,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咬着牙說:
“本來非煙被娘娘買下,就是娘娘的人,命就給了娘娘,娘娘在哪裡,非煙在哪裡。”
“哈,我是要飛上天的,你去不了。”
步綰綰伸手點她的額頭,笑吟吟地說。
非煙那日瞧見過半邊華光,也知道她並非凡人,又覺得心定了一些,鳳凰是神鳥,她倒不覺得步綰綰是妖怪,就算是妖怪,也是個好妖怪。她想了半天,又認真地說:
“那我就在地上守着娘娘。”
“哈,笨丫頭,你在地上也守不住我呀,我那裡和你這裡,是兩個地方,看都看不到!”
步綰綰咯咯地笑了起來,又在她的額上連戳幾下。
門外有身影頓住,燈籠的暗暖光彩之下,帝祈雲的臉色有些難看。
步綰綰要飛走……
帝祈雲在知道她是青煙宮主的那一瞬起,心裡的不安定就已經紮了根,聽到她這話,這不安定就開始瘋狂地漫延,開始佔據他身體的每根血管,讓血液一股腦兒往頭頂涌。
風吹來,把他身上的味道吹進大殿。
步綰綰一轉頭,看到了他的身影,眼睛彎了彎,讓非煙退下去。
“綰綰怎麼這麼不乖,還不睡。”他脣角微微勾着,慢步過來。
非煙趕緊給他行了個禮,逃一樣的退出大殿。
帝祈雲又一揮手,在殿中伺侯的奴才們都退了出去。步綰綰偏了偏頭,把自己的畫收好,小聲說:“你去哪裡了?看你姨母嗎?”
“嗯。”他隨口應了,手指去拿她的畫,“你在畫畫還是在寫詩?”
“畫畫。”她笑着說。
“畫什麼?”他雙瞳裡流露出好奇之色,沉聲問她。
“你和我的家。”她抿脣一笑,把畫放到他的手裡,“送給你。”
帝祈雲的呼吸緊了緊,猛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拽進懷裡,貼着她的耳朵小聲問:
“綰綰,你會畫畫嗎?不會畫個破草屋子吧。”
“怎麼,我要你去和我住破草屋子,你不願意嗎?那可有人願意呢!”
步綰綰笑起來,清脆悅耳,拂他心絃。
帝祈雲把她抱得更緊了,心臟撲嗵撲嗵地急跳,聲音在耳中無限放大。
步綰綰偎在他的懷裡,手指輕輕地捏他的腰,臭竹子,冰淵底下的時候,他們也這樣擁抱過……
“綰綰,再說一遍你愛我。”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悶悶地說。
“纔不說,爲什麼要說給你聽。”步綰綰吃吃笑起來,推開他往榻邊走。
帝祈雲從她身後抱住她,急切地說:“你乖,快說,你說了,我會讓你高興的。”
“那你會告訴我執情毒的解藥?”
步綰綰轉過頭,雙手輕覆在他放在腰上的手背上,急切地問他。
“你還真會掃興,愛說不說。”
他冷笑着,扒開了她。
步綰綰看着他笑,突然就抱住了他,小聲說:“臭竹子,愛不是用來說的好不好?”
“那,做?”
他脣色一勾,雙瞳眯成邪惡的模樣,彎腰把她抱起,大步走向龍榻。
“呀……”
步綰綰小聲驚呼着,帝祈雲白天才勾搭她一回,還把她丟到半程上,讓她好半天才回過神,難道又來一次?
“睡覺!”
他扯過被子,把她矇頭蒙腦蓋上,自己扯下了龍袍,蹬掉靴子,躺到她身邊,連被子一起,把她擁在懷裡,就像抱了一隻大大的繭,不願意讓她破繭而出,只想讓她做他的蠶寶寶。
得到,但是忐忑,患得患失,不比未得的感覺好到哪裡去……
帝祈雲還有四天的機會,能和她長相廝守。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踏上茶樓。
步綰綰仔細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桌椅板凳,甚至窗上的雕花。
她的毒是被下在衣物上的,而她衣物由非煙一手清洗晾曬,愛綰宮又有侍衛把守,未有外人可以隨便進入,若想在她的衣服上下毒,也得經過好幾關。而且下毒之人,到底是想害帝祈雲,還是想害夜滄瀾?
她揣測着,這毒會不會是宮外下的,比如這茶樓裡。
當時有小廝進來倒茶,還有哥姬進來獻曲,有人從門外經過,還有風吹花葉進小樓,每一種都有可能。
她推開小窗,往樓下張望。北商大街,一如即往的繁華。
“綰綰。”帝祈雲推門進來,低聲喚她。
步綰綰轉頭看,只他身後還跟着一人,闊眉大眼,瞳仁是罕見的金棕色。這是標準西崇嫡|系皇族的臉。“玄毅太子。”
她輕輕點頭,繼續轉頭看着小窗外。
帝祈雲和玄毅屬於私底下的接觸,並不想告之朝中之人,所以選擇在宮外見面。來這地方,是步綰綰要求的,可以假借來查探之名,不引人懷疑。
突然,步綰綰的眉輕皺了一下,她看到了步蘭蕙,披着水蔥色的斗篷,戴着水蔥色的輕紗,正走進東南面的小巷子。
步蘭蕙愛偷|情,這她以前就知道。
帝祈雲登基之後,擅用制衡之術。步相那個人,拉幫結派最厲害,生財也厲害。偌大的國家,需要那麼個小人,以其特長,讓國庫裡的錢生錢。所以帝祈雲留了步相的命,讓他把這些年搜刮來的錢充了國庫,再讓他重新修擬各地官員的俸祿冊子。
可步蘭蕙不同,她是帝慎景的人,那天宮變,她拎着帝慎景的人去討賞,反被狠責一頓,一直在步相府中閉門不出。
步蘭蕙拐進小巷子,被巷中的大樹遮去了去路。
步綰綰看了半天,也不知她進了哪個小院,去會哪個情郎。
背後有兩道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她轉過頭來,平靜地看向玄毅太子,倒讓玄毅太子有些窘迫,趕緊朝她笑笑,轉頭看着帝祈雲說:
“皇帝陛下,本太子今日前來,也不想多說虛話,夜滄瀾身中奇毒,命危在旦夕,本太子想找皇帝陛下討個解藥。另外,本太子還要澄清一件事,本太子絕無要和陛下爭這天下的心思,只想各治其國,你我兩國相安無事。”
帝祈雲向步綰綰伸手,等步綰綰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撫摸幾下,才慢條斯理地說:
“那也得是玄毅太子能登上大寶,才能和孤王談及此事,孤王比較擔心,玄毅太子能否有命回去。”
這話有點倨傲,不過玄毅也算是氣度大的人,不僅不惱,還一抱拳,誠懇地說:
“陛下關懷,本太子感激。不過,雖然父王偏愛蓮公主,但她畢竟是女子,朝中大臣也會不服,陛下勿需擔心,只要你我能同心,天下必將大安定。”
“哈,玄毅太子的願望很好。”
步綰綰都忍不住笑了,這男人能當太子,並且活到今日,還真是奇蹟。昆王寵幸蓮公主,那是因爲蓮公主會拍馬屁,說要給他找長生之藥,纔不會想着把權力交給下一輩。
玄毅的臉微微一紅,又擡眼看步綰綰,尷尬地說:“綰貴妃見笑了。”“太子,你知道君瑜公子在何處嗎?”步綰綰坐下來,小聲問他。
“不知。”玄毅老實地回答。蓮公主的落腳之處極多,互相之間又無聯繫,很難讓人猜到她此刻藏身何處。
“哎。”步綰綰搖頭,連敵|人的行蹤都摸不到,玄毅還真敢想繼位之事!
“主子,東城王和東城王妃,帶着皇后出來了。”雪易的聲音突然在外面響起來。
這是帝祈雲特許的,許鴛鴦可以跟着那夫妻二人來京中走走逛逛,也算是恩寵一件。
玄毅見狀,便先行退去另一間房,等着東城王他們拜會過了帝祈雲,再出來繼續詳談。
沒一會兒,東城王一家三口便到了門外,也不方便行大禮,只在外面齊呼了句給主子請安,便經允許進了房間。
許鴛鴦今日打扮挺素淨,粉色的長衫羅裙,頭髮挽得也簡單,胸前戴了面織着纓絡、墜着寶玉的護心八棱鏡。
“雲哥哥,步姐姐。”
她抿脣笑着,給二人福了福身子,坐到了桌邊,動手拿桌上的糕點吃,還是那副不諳世事的模樣。
可步綰綰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八棱鏡,隱隱覺得有些刺目,心裡有些犯堵。
“步姐姐,這個真好吃。”
許鴛鴦舉着糕點,笑眯眯地看她。
步綰綰又低眼看那鏡子,感覺越加糟糕。
她擰擰眉,沒搭理許鴛鴦,從袖中取出錦帕,掩在鼻上,不想聞她身上的蓮花味道。
“姨母,今日去哪裡逛了?”帝祈雲轉頭看于歸薏,笑着問她。
“城隍廟。”于歸薏勉強笑笑,小聲說。
“姨母心情不佳?”帝祈雲不露聲色地問她。
許佳仁在一邊打着哈哈,連聲說:“是和皇后拌嘴了。”
步綰綰此時的心跳愈加快了,那面鏡子折射出來的陽光太過刺目,她的眼睛都有點痛,難道,這鏡子是取自萬丈寒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