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難55 難道抱着一隻鳥睡覺
夜滄瀾長眉輕擰一下,沉聲說:“非常時期,太子不要冒險。。”
“無妨,料這帝祈雲也不是莽撞不講理的人,若他肯與我結盟,助我登基,我願與北商簽下百年之約,互安無事。”玄毅拍拍他的肩,叮囑了侍衛幾句,帶着人匆匆離開。
侍衛們看着那一行人遠去了,回到夜滄瀾的牀邊,擔憂地說:“主子,玄毅太子性子太優柔寡斷,而蓮公主和四皇子他們如狼似虎,只怕他鬥不過那些人,始終難成大器,還要連累主子你。”
“退下吧。”夜滄瀾長眉越擰越緊,手指揮了揮,讓衆人退下。
房間裡安靜下來,夜滄瀾開始思索之後的路。夜氏家族本是威震一方的鎮邊大將,他們駐守的地方,從無外敵敢來侵犯,也是唯一一個不封王,而擁有比王更堅不可摧的威信的邊境大將世家輅。
帝慎景懼怕夜家,可九郡之王的控制蠱是先祖帝賜下的,夜家是從夜滄瀾的父一輩才建起如此赫赫威信,所以沒有控制蠱可給夜家人用,便借夜滄瀾救駕有功之機,自低身份,與其結拜成異姓兄弟,封異姓王,留在京中,讓他與夜家其餘人遠隔。
夜滄瀾生性溫和,但並非沒有大志野心之人,帝慎景爲人險惡虛僞,他早已不喜,所以一直暗中操練兵馬,以備危機之時,和西崇國太子來往也不是近兩年的事,而是四年前就開始互通消息。
玄毅太子爲人坦蕩,適合做守國之君,而非開闢疆土之人,夜滄瀾若能扶持他登上帝位,也算大功一件,爲帝之事,他倒未曾想過嫺。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料到玄毅太子難成氣侯,蓮公主雖是女兒身,卻手段凌厲,能控制自己的感情,西崇國只怕要有一位女帝了!
他的未來突然間變得極微妙,進退皆是危機四伏。
一個人太有才,總有人忌之,若不能爲其所用,必將損之。而他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不願和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爲伍。
他深深地呼吸着,腦中又開始不自覺地想河畔的一幕。
心如被鋒利的刀剜過,連呼吸都鈍痛起來,僵硬的半邊身體,讓他連翻身都變得笨拙。他苦笑起來,命都不知能否保住,何談將來?可讓步綰綰拔羽折命來救,又豈是男人所爲?
門被推開,貼身侍衛蒼凡大步進來,一臉喜色,大聲說:
“主子,yin娘子說還有一法,可以去除執情毒。”
“何法?”
他輕輕轉頭,那yin娘子其心不正,滿眼妖氣,她說的話只怕又是想陷害步綰綰。
蒼凡抱了拳,匆匆地說:
“yin娘子說,愛上別人就行了。”
和去赴死有何區別?愛怎會是說愛就愛的事?
他擰擰眉,沉默不語。
蒼凡見他不出聲,一急之下,脫口而出,
“主子,不如娶親吧!茯苓郡主一直在等着主子回心轉意,茯苓郡主善良大方,長得也美如天仙,主子爲何不肯敞開心懷呢?綰貴妃再好,她心裡也沒有主子,主子何苦折磨自己?”
“好了!”
夜滄瀾不悅地打斷他的話,手指揮揮,讓其退下。
天下局勢波瀾暗起,他豈有不知之理?
各郡皆是新舊兩代人更替之時,新一代的年輕郡王皆不服帝祈雲這盲眼高坐龍椅,自覺不會比他差上幾分。各郡之間明爭暗鬥,加上青煙宮主身份走露,衆人更加覬覦那神奇的青煙宮火鳳。
所以他能斷定,不出一年,天下必有一次大亂。天下爭戰已露猙獰,或者九郡齊反帝京之後,再有一斗。或有一方偏向帝京,打壓其他人之後再奪帝位。
茯苓郡主是秦池郡王庶出,受嫡母排擠,才借住其表姨、絳芸郡主生母的府上。雖是庶出,但秦池郡畢竟是北方最大的城池,那裡緊靠大漠,暗藏不爲人知的金礦,一旦啓用,足以招納千軍萬馬,不愁軍費。
蒼凡跪在榻邊,苦口婆心地勸他。
追隨夜滄瀾,他們自感幸運,這主子爲人和善,幾乎從不亂責屬下。
男兒有志,當投明|主,他們願意跟隨夜滄瀾共創大業,正等着夜滄瀾拋卻最後一絲顧慮,建起宏圖偉業。
夜滄瀾靜躺着,心中百轉千回難以平靜,蒼凡急了,猛地站起來,大聲說:
“玄毅這一去,凶多吉少,這蝶谷也不能久待了,主子,屬下認爲,我們得趕緊撤離此處!”
“再等等。”
他堅難擡手,在額上輕揉了幾下。步綰綰說了,五日之內必回,他要再等等,說不定能等來奇蹟發生。
蒼凡見勸不動他,只能長嘆一聲,退了出去。
英雄難過美人關,想成大事,必先斬斷七情六慾,忍常人不能忍之事。
夜滄瀾若以前程爲重,理當先娶茯苓郡主,得秦池郡安身。明明夜滄瀾都知道,卻不肯踏出那一步。他爲情所困,忘了自己的夙命,前路艱險,奇毒未除,蒼凡還從未如此擔心過夜滄瀾……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許鴛鴦偎在於歸薏的懷裡,蒼的小臉上難得露出了笑意,緊緊地抓着她的衣袖,青絲一直垂下了鳳榻。
“母親,幫我,我要雲哥哥愛我。”
“鴛鴦,和我回去吧,你雲哥哥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再用力也是白搭。”
于歸薏心疼地輕撫着鴛鴦的小臉,好言勸她。
“不要,母親,我已經是皇后了,只要給我機會,他會愛我的……母親,離開雲哥哥,我活不下去,我已經成這樣了,母親難道想看我去死?”
許鴛鴦的眼淚涌出來,嘴脣顫抖着,枯瘦的手指死命拽着于歸薏的袖子。
“可是方嬤嬤得罪了綰貴妃,我身邊沒有可用之人給你了啊。”
于歸薏輕嘆着,用帕子給她擦眼淚,她這寶貝女兒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衆人掌心裡的寶,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女子錯付了情,那是一輩子的痛苦,可又不甘心,非得死死拽着,不過是場自我安慰的戲罷了。可惜,明明知道結局,癡男怨女還是像飛蛾一樣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
兩個人的愛情,滋養了兩個的快樂,這快樂之外,是得不到愛情的人的眼淚和痛苦。
許鴛鴦的哭聲,讓于歸薏心痛難耐,又無可奈何。她能怎麼樣呢?她一生都是忍過來的,忍了許佳仁的三妻四妾,才博得了一個賢惠的美名,穩坐了王妃的位子,外人看來她是功德圓滿,兒女雙全,可箇中苦楚,只有她自己知曉。
女人的命運,從嫁給那個男人起,就寫好了是悲是喜的故事走向,于歸薏也算是苦中帶了喜,可許鴛鴦呢?
于歸薏見擦不干她的眼淚,只得小聲哄她,“我和你父王想想辦法,好嗎?”
“爲父有辦法!”
許佳仁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母女二人看去,許佳仁正託着一個小盒子進來,瞟了一眼于歸薏,不滿地說:
“你呀,早就應該教教女兒,如何攏絡一個男人的心!我讓十七娘進京了,她親自來教。”
十七娘是許佳仁的另一個愛妾,和瑤娘一起鬨得許佳仁眉開眼笑的,是他的寶貝。
于歸薏臉白了白,轉過了頭,不理會許佳仁。
“我是男人,才懂男人的心思。王上也愛美人,鴛鴦你不要急,她是妖女,會露出原形的。”許佳仁俯下身來,當着二人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鏡面凹凸不平,把夜明珠的光折射得滿帳都是。
看着母女二人驚訝的樣子,許佳仁得意地一笑,把小鏡子給了鴛鴦,神秘兮兮地說:
“這個叫做冰蘿鏡,能照出妖的原形。”
“你哪裡來的?沒聽你說過啊。”
于歸薏滿臉不解地看着他,這一路上過來,前幾天許佳仁一直和新納的年輕小妾呆在一個屋裡,後面被殺人捉住關進船艙之後,許佳仁才放棄了小妾,任小妾被刺客玩|弄殺死。
面相越敦厚的人,也有可能心腸越冷硬。
許佳仁就是這樣的人,他一笑,手指在小鏡子上一敲,低聲說:
“火鳳青衣,彩羽有靈,這鏡子能讓她露出鳥的模樣,哪個男人會抱着一隻鳥去睡覺?到時候女兒你再溫柔解語,王上必定愛你寵你。天下即將大亂,我東城郡兵力不如人,一定要和王上結成聯盟,女兒,你一定要爭氣!”
許鴛鴦聽着他的話,猛地坐了起來,眼淚都嚇回去了,一把抓着他的錦袖,急促地說:
“可是父親,王上是會讀心術的,我們會被他殺了!”
“沒出息,膽子要大,否則怎麼當皇后?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許佳仁瞪她一眼,又放緩語氣,低聲哄她:“女兒,你貴爲皇后,要有皇后的威儀,你看看絳芸郡主,傅玉瑩,個個把自己打扮得鳳凰一樣,可是我是男人,知道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看上去太機靈太溫柔也無趣,一定要有風情……”
“王爺,你在亂說什麼!”
于歸薏聽着夫君如此放肆的言語,又羞又惱,一甩袖就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瞪着他。
“別和你母親一樣,一輩子不解風情。”
許佳仁索性抵了她一句,氣得於歸薏幾乎沒暈過去。
許鴛鴦先是氣憤父親對母親如此絕情,可慢慢地就平靜下來了,呆呆地看了父親母親一會兒,長長地吐了口氣,把小鏡子戴在了脖子上,然後看向許佳仁,輕聲說:
“我要見十一姨娘。”
“乖女兒。父親和東城郡的未來都在女兒你的身上,你只管大膽地去做,你母親是王上的姨母,他一向敬重你母親,不會爲難你。”許佳仁這才滿意地點頭,連連誇她。許鴛鴦又點頭,轉頭看着于歸薏說:“母親,你一定要幫我!”
于歸薏看着這父女二人,心一沉,知道這情勢已非她能扭轉的,只能頹然坐下,看着這臉上還帶着稚氣的女兒,她眼中迸出狂熱的光讓于歸薏想痛哭。
她最寶貝的、最單純的女兒,終於也被她忠誠了一生的夫君給推進了漩渦急流,此生再難回頭。
“鴛鴦,我不會幫你的,我也幫不了你,你既然決定了,以後你就不要後悔。”
她慢慢站起來,用帕子給許鴛鴦擦去臉上的淚珠,轉身往外走。
許鴛鴦從榻上跳下來,指着她的背影大聲吼:
“母親,我只是想和雲哥哥在一起,你爲什麼總是不肯幫我?我愛他,你別忘了,從小到大,每一年都是你帶我進京來見他的,是你說他好,是你說他大有作爲,是你說他是人中蛟龍,是你說他俊朗無雙,是你說他千般妙萬般好,是你……你明明可以幫我,你去把他請來,讓他陪我們一家人吃飯,晚上我留着他,這樣就好了啊!”
于歸薏的身形搖了搖,轉頭看着爲情陷入狂熱的女兒,又憤怒地看了一眼許佳仁,一字一頓地說:
“鴛鴦若有事,我和你同歸於盡!”
“不可理喻!”
許佳仁一甩袖,背對着她。
于歸薏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往外走,語氣尖銳地說:
“我要去見王上,我要帶鴛鴦回去,我是他姨母,他一定會同意。”
“快……”
許鴛鴦立刻跳起了腳,許佳仁飛撲過去,拉住了于歸薏,這時許鴛鴦抄起了一把剪子抵在了自己的喉上,看着于歸薏哭着說:
“母親,你若是這樣,我立刻就死。反正我那晚就該死了,我好容易鼓起勇氣活下來,活在衆人恥笑的眼神裡,所有的人都笑我,可是雲哥哥沒有,他娶了我!我又不想和步綰綰爭什麼,我只想能留在雲哥哥的身邊,他能隔三岔五地來看看我,和我說說話,而不是聽信了步綰綰的話,趕我離開。母親,我不想離開,你說說,我到底哪裡有錯?”
是啊,她哪裡有錯?她只是愛上了不應該愛上的人!早知有今日,于歸薏以往就不應該在她面前說帝祈雲的好話!
她顫抖着手,抓住了許鴛鴦手裡的剪子,用力往下一按,奪了剪刀,也哭了起來。她不是不想讓女兒得到愛情,可是她是過來人,她知道這樣硬奪來的愛,一定不會美好。還有那個步綰綰,她是青煙妖女,若一怒之下,傷了鴛鴦怎麼辦?
“愛妻你不要多想了,王上雖會讀心,可我們有這個啊!這是我特地向血玉門買來的,這叫隨心珠,拿這個服水喝,便能弄亂氣息,讓摸到你脈搏的人聽不出你的心意。”、
許佳仁拿出三顆紫色東珠,一顆抓在自己的掌心,給母女二人一人掌心放了一顆,小聲說:“東城郡歷來比其他九郡弱小,天下即將戰火紛飛,愛妻你忍心讓我東城百姓,讓我東城王族面臨生靈塗炭,滅族滅郡之苦嗎?”
“可是你怎麼能拿鴛鴦的幸福來……”
“母親,我願意,我真的不能離開雲哥哥,我愛慘了他,我夢裡都全是他,我過得有多痛苦,母親你真的不知道!明明他就在這裡,而我卻不得近他的身,看着他和步綰綰相親相愛,我卻只能在一邊扮演妹妹的角色,只要步綰綰離開了,我就能和他在一起,母親,我也不想傷害步綰綰,我不想當壞人,我只想她離開……她在這裡一天,我都不能和雲哥哥在一起……”
“傻女兒,,她就算離開了,你雲哥哥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要試一試,母親,我一定要試一試,我不甘心哪……”許鴛鴦痛哭着,緊緊地抱住了于歸薏的腰,低訴道:“你也說了,她是妖女,你想看着雲哥哥被妖女所害嗎?妖女就是妖女,人與妖在一起會遭天|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