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五爺剛纔說馬車和馬車伕每年都不同,只有車裡的侏儒始終是用同一個,其實馬車伕始終也是一個人,只是易容成不同的相貌而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輛神秘的馬車和車裡奇怪的侏儒身上,幾乎無人注意那個馬車伕,這也正是勒索者刻意要達到的效果。”
“公子是說馬車裡的侏儒只是個障眼法,爲了掩護馬車伕,而馬車伕纔是真正重要的角色?”謝玉嬌插話道。
“一定是這樣,那個侏儒絕不是勒索者本人。”馬如龍道。
“這點我完全贊同,勒索者本人絕不敢公然露面,他也怕我們連人帶車一齊扣下,每次提款對他來說也都可能是個陷阱。”金五倫道。
“我爲何要認爲馬車伕始終是一個人,是因此事太重大,勒索者不可能隨便僱個馬車伕來做這事。
“如果他要僱人,事後必須滅口,否則就會暴露他的真面目,但殺人滅口就會有人命大案,即使他毀屍滅跡,死者家屬也會報官,就會鬧得沸沸揚揚。
“第二年他再來僱人提銀,就等於自我招認是去年的兇手一樣,這十六年裡附近沒有被殺或失蹤的馬車伕吧?”
“沒有。”金五倫道:
“這點我們也想到了,而且作過仔細調查,附近幾個州府都沒有馬車伕被殺或失蹤。
“我們對此事也疑惑了好久,好像這個馬車伕是憑空裡出現,又憑空裡消失了似的。
“這樣看來馬車伕始終是一個人,而且是勒索者的心腹,所以沒有被滅口。
“這個論斷完全站得住腳,但怎能從手上認定假金頂上人就是那個馬車伕,要辨認也該從相貌上呀?”
“相貌是經過精心易容的,想從相貌上辨認出什麼很難。”馬如龍道。
“可是手和身體也一定是易容過的呀?”
“手當然也是易容過的,但人身上有兩點卻是易容術所無法改變的?”
“哪兩點?”雷霆好奇地問。
“一是眼神,二是手勢。”
金五倫和雷霆相覷一眼,眼神無法改變是人所共知的,但對手勢說還不明所以。
“眼神雖然無法改變,但也非得特別熟識,特別親近的人才能辨認得出。
“錢掌櫃對馬車伕當然不熟識,所以從眼神上看不出什麼,你們不是賭徒,對這一點可能不知道。
“但賭徒在賭桌上識別人,根本不用看面孔,僅憑他碼籌碼、擲骰子的手勢上便能認出,絕對不會錯,比從面孔上辨認還準確。
“賭徒長年累月在賭場上混,手中時刻不離的不是骰子就是籌碼,漸漸就形成了固定不變的手勢動作。
“賭徒大多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甚至眼神,但幾乎沒人想到要刻意控制自己的手,心中所思所想,甚至恐懼,興奮也都一一在手勢中流露出來。
“最高明的賭徒與對手一博千金時,看的只是對手的手,而不是面孔。”
“這真是聞所未聞的妙談。”謝玉嬌撫掌讚歎。
“我家開了幾十年賭場,沒想到賭場還有如此高深的學問。”金五倫也笑道。
“你不知道是因爲你不必知道,你僱的那幾個賭王卻一定知道,否則你家的賭場早被人贏光了。
”馬如龍笑着說,他沒有說出的卻是,賭博同樣是一門高深的絕學,不單要賭技高明,更要閱歷豐富,諳熟人情世故,才能從對手不易覺察的動作中看出虛實,然後一擲定乾坤,一個賭徒在賭桌上的感覺絕不比戰場上指揮百萬雄兵的大將軍稍遜。
“馬公子,你的意思是說這位馬車伕也就是假金頂上人是位賭徒?”雷霆問道。
“是的,所以我才問五爺錢掌櫃賭不賭錢,只有賭徒才能辨認出賭徒的手勢動作。”
“可他們是在錢莊裡交付銀票而不是在賭桌上賭錢哪?”雷霆又問道。
“據我推測應該是這樣。”馬如龍道:
“那個馬車伕到銀莊裡合符提銀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馬車伕和那個侏儒吸引過去了。
“但錢掌櫃負責勘驗合符和付出銀票,他絕不敢有絲毫的分心,他要注意什麼?
“一定就是馬車伕合符和數銀票的手。”
“對,一定是這樣,五六十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萬一被人冒領了,銀莊就要賠個精光了。”金五倫點頭認同。
“每年的銀子數目並不同,所以銀票的張數也不同,那個馬車伕必須要仔細數過幾遍才能放心,一張就是五千兩銀子啊。
“而賭徒數錢和數籌碼的手法是一樣的。
“我不敢肯定錢掌櫃從馬車伕合符的手勢中看出了什麼,但他一定能從他數銀票的手勢中看出特徵,起始他也未必在意。
“但每年一次,而且這一次又特別神秘,錢掌櫃逐漸就會發現,每年變換的馬車伕就是一個人。”
“老錢如果發現了,怎會不對我哥和我說?”
“因爲大家都認爲馬車伕是僱來提銀子的,無足輕重,這是一。其二,這種發現很難說是確鑿的證據,老錢懂,別人未必懂。
“說了也未必能讓人信服,等到假金頂上人來兌換銀票時,他也一定要數換好的銀票。
“就在這時,老錢又發現了那獨特的他時刻銘刻在心的手勢,而對方並不是馬車伕,而是威名赫赫的金頂上人,他的頭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以前雖沒見過,也不會不知道金頂上人是何許人物吧?”
“那當然,三歲小孩子聽到這名字都不敢哭出聲。”雷霆道。
“不過錢掌櫃也許反應過於強烈了些,被假金頂上人察覺出來,也就埋下殺身之禍。
“他和金三爺在金陵第一家正是參詳此事,因事關金頂上人,當時又不知道這是個冒牌貨。
“金三爺怕也是既震驚又不敢相信,也就沒對五爺說一個字,更不要說對別人了。
“而兇手察覺自己的身份有可能暴露,便開始了乾淨徹底的滅口行動,斬絕了能引向他的一切線索。”
“了不起,好精彩!”金五倫歎服道,“馬公子居然能在毫無所憑的情況下推論出這麼多,我真是想都想不出。”
“五爺不是說我在信口開河吧?”
“不,不,不。”金五倫頭搖得撥浪鼓也似,“馬公子,在下若有此意,便是條獵狗。”
“五爺,我不過說句笑話,你怎麼當真了?”馬如龍倒有些難爲情了。
“馬公子,經你這一分析,十六年來一直困惑我的事我明白
了許多,而且好像在腦子裡又過了一遍,也看得更清楚了。”
“我雖然是第一次聽說此事,聽馬公子一說,也好像在一旁清楚觀看了一遍似的。”雷霆道:
“馬公子所作推斷無懈可擊,估計事情真相也就是如此,只是兇手是何許人還是渺無蹤影。”
“兇手急於滅口,就說明他的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他雖給我們設置了一賭牆,但他也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也就在牆後,離我們僅一步之遙。”馬如龍笑道。
“一步之遙?”金五倫驚喜地叫道。
“是的,我們需要作的只是把手繞過這堵牆,也就逮住他了。”
“繞過?怎麼繞呀?”雷霆感到摸不着頭腦。
“請公子指點迷津。”金五倫站起來躬身一禮。
“五爺,您不必多禮。我若是知道還會和你賣關子嗎?不過也不用多久,最遲在雷堂主人頭落地之前我會繞過這堵牆的。”
“這樣看來我的人頭是保住了?”雷霆笑呵呵地說,也不是很在意。
“如果我的猜想是錯的,你的人頭還是要保不住。”
“這可不能錯,若是錯了,你也得賠我一顆人頭。”
“雷堂主,我可沒保證過什麼。你這可是耍賴呀。”
“我如果要死了,能賴什麼就賴什麼,賴上什麼人就是什麼人。”
幾個人轟然大笑起來。
“五爺,雷堂主,你們那面該怎樣查還是要查到底,查那三大高手,查當世四大易容高手。”馬如龍道。
“公子,你不是說這方面查不出什麼嗎?”金五倫道。
“查不出什麼也是有力的證據。”
金五倫三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一共有十個人有嫌疑,你查不出是誰幹的。
“卻查出不是其中九個人乾的,兇手是誰不久昭然若揭了嗎?”
金五倫二人明白了,但還是有些糊塗,如果兇手既是武功高手,同時又是易容高手,幾乎想不出武林有這號人物。
“五爺和金頂上人很熟吧?”馬如龍問道。
“是的,他每次來我都陪着他老人家吃住遊玩,只有這次這個冒牌貨沒讓我見到。”
“你想辦法搬請他老人家到金陵來。”
“這是爲何?”
“有人冒充他殺害了金三爺,還從霹靂堂騙走五十顆雷火彈,事情也不算小了,他老人家就任憑別人敗壞他的聲譽嗎?
“另外兇手能把人易容得如此逼真,一定是和他非常熟識甚至非常親近的人。
“所以要想找出兇手,繞過這堵牆,上人是關鍵所在。”
“好,公子既如此說,我親自上峨眉金頂,就是跪求三天三夜,也要把他請到金陵來。”
“梵音寺還在五爺控制中吧?”馬如龍問。
“是的。我的人還守在那裡。”
“你回去到那個假的金頂上人的禪牀下找找,說不定有個暗通密室什麼的,裡面也許有些東西,當然只是瞎猜,也可能什麼都沒有。”馬如龍淡淡的說。
“好,我和雷霆兄弟馬上就走一遭。”金五倫看着馬如龍,忽然感到他很神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