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夫去年過世。我們便沒有送,解藥也沒得到。
“所以我們孃兒倆竟也和雷堂主一樣,都只有一個月的壽命了。
“至於銀子數目我記得清清楚楚,一共是一千零八十萬兩,我敢說戶部銀庫裡都沒有這麼多的現銀。”謝玉嬌憤激地說,王府至今猶有富甲江南之稱,卻沒人知道早已是空架子了。
“我知道馬公子想問什麼。”金五倫道,“你是想問勒索者每年都要來提銀子,如此大款項的銀子必然要流向某處,由此不難查出勒索者究竟是誰?”
“是的,勒索者來提銀子固然可以變換相貌身份,但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另外勒索者得到銀子也總要花出去,從這點上應該也能找出些線索來。”
“道理是這樣,但說來慚愧,對方也不知怎樣做到的,竟能泯然無跡。”
“請五爺詳細說來聽聽。”馬如龍道。
“開始時我們就覺得很神秘,主要是這種合符提銀的方式,而前來提銀票的人更爲神秘,他總是坐一輛馬車停在銀莊前,然後讓馬車伕進來替他合符拿銀票。”
“勒索者從不露面?”馬如龍問道,轉頭看向謝玉嬌,謝玉嬌點點頭,顯然她早知道這情況。
“是的,他只坐在馬車裡,馬車又是四面圍着簾幕,並且是在裡面反鎖。
“我們曾試過多種方法接近馬車,想打開來一窺究竟,卻沒能做到。
“只是從簾幕縫隙中看到一個蒙面的侏儒坐在裡面。”
“蒙面的侏儒?”雷霆也驚叫起來。
“是的。看到侏儒我們還以爲是皇宮或哪個王府裡派來的,大家也知道,只有皇上和王爺們喜歡畜養侏儒玩樂,後來王鯤兄弟找上我們,我們才知道並非如此。”
“十六年來始終是那個馬車伕和那個不露面的侏儒來合符提銀嗎?”馬如龍問道。
“馬車和馬車伕每年都不同,那個侏儒卻每年都是,前年我們和王鯤兄弟擬定了一個計劃,在城裡各處和城外的幾十裡內都佈下眼線,想看這輛馬車究竟駛向何處,然後一路跟蹤下去,不論用多少人,花多少錢,就算追到天邊也要查出最終下落。”
“這樣勒索者要無所遁形了。”雷霆興奮地說,也只有王家的財力加上金家的人力,纔能有如此龐大而又周密的計劃。
“馬車伕提走銀票後,便駕車從東門出城,一路疾馳不停,到了約有四十五里外的一個集市旁,馬車停下了,隨後那個馬車伕和車裡的侏儒便憑空裡消失了。”
“消失了?”雷霆問道,“那他們一定是混入集市的人羣裡溜走了。”
“不是,我們詢問了集市裡的每一個人,沒有人看到過一個侏儒,也沒人看到那個馬車伕。”
“看來就跟梵音寺的手法一樣,這人真會隱身法怎地,就算他會隱身法,也不能把一個馬車伕也隱身了?”雷霆搔搔頭,臉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我們過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金五倫苦笑道,“但追查此人下落的線索也就斷了。
“我們又想,一個人十幾年間得到了一千萬兩銀子,比王侯還富,他
總要花出去吧,無論他買房、置地還是窮奢極侈地揮霍,總不能不留痕跡吧,我們就調查了全國所有十幾年間暴富起來的人,結果也都各有來由,和此事沒有關係。”
“這人可能是個守財奴,把銀子都藏到深山的洞裡了。”雷霆笑道。
“此人每次都是提走銀票,從沒提過現銀吧?”馬如龍問道。
“是的,這些銀票都是各地銀莊中兌現的。”
“這些銀票都是五千兩一張,每次付出一百或一百一二十張不等,至於特殊標記並沒有,不過是有金陵錢記銀莊的字樣,這些銀票在全國都可以通用通兌。
“你也可以直接當現銀用。各地的銀莊也會把這些銀票當自己的銀票付給別人,所以想從收回的銀票上來查明是誰在什麼地方使用了這些銀票是不可能的。
“就像你不可能查明一錠元寶最初是出自誰手一樣。”
“這裡面的事還恁的複雜啊,難怪老錢還沒到五十頭髮就全白了。”雷霆一聲長嘆道。
“錢掌櫃和金頂上人很熟嗎?”馬如龍問道。
“這個……”金五倫想了一會兒,“他們以錢可能都沒見過面,上人兩三年纔來一次金陵,每次都是我們哥倆兒作陪,上人也從沒到銀莊去過。
“這次是第一次,當然這次去的還是個假的。”
“錢掌櫃和金三爺究竟發現了什麼?而被兇手滅口了?”馬如龍用中指骨敲着前額道。
“就是不知道纔沒法查下去。”
“這個假的金頂上人這次在銀莊存入的是現銀嗎?”
“不是。他存入銀莊的是其他幾家銀號開出的銀票,本來這些也是可以當現銀用的,但他卻堅持兌換成我們銀莊的銀票。”
“這一點倒也合乎情理,金陵的人向來都是只認錢記銀莊的銀票的。”謝玉嬌說道。
“錢掌櫃賭錢嗎?”馬如龍突然問到。
“賭錢?你怎麼問這個?這和案子有關係嗎?”金五倫詫異道。
“也許有,也許沒有。”馬如龍道。
“他年輕時據說賭的很厲害,後來到銀莊主事後便戒賭了。”
“馬公子,老錢是不是賭徒有關係嗎?”雷霆也頗感怪異。
“在各種人中,賭徒的眼力是最好的。”馬如龍解釋道,“一定是老錢在假的金頂上人身上發現了什麼,然後告訴了金三爺,這發現又過於重大,金三爺也不敢遽下論斷,於是和老錢在金陵第一家參詳此事。
“不知怎麼又被兇手察覺了不但金三爺和老錢遇害,連同假的金頂上人和知情的和尚們也都被滅口了。”
“這些我們也都想到了。”雷霆長聲嘆道,“但問題是我們無法知道老錢發現了什麼。”
“兇手殺這麼多人就是爲了不讓你發現這個。從此人手法上看,一定是個心計縝密、胸有城府、手段又毒辣無比的高手,這些你們當然也都想到了,你們自然還想聽聽我的高見。
“但我不是神人。”馬如龍笑着看雷霆一眼,“所以我面前和你們一樣,也是一堵密不透風、無隙可入的牆。”
“這種無頭案
就是神人也只有徒喚奈何。”謝玉嬌笑道,馬如龍能從下面不可思議地脫身而出,又一言點醒她的噩夢,在她心裡已經就是神人了。
金五倫和雷霆有些垂頭喪氣,卻也沒感到特別失望,他們此來一是要問明王家受人勒索的詳細經過,而是想察看馬如龍是否有作案嫌疑,以及王家是否與此案另有牽涉,這些問題清楚後,心裡也頗感輕鬆。
請馬如龍查案不過是登門造訪的由頭罷了。
“不過初次見面,怎麼也不能讓你們空手而回,我就說出我的一些愚見供你們參詳吧。”馬如龍笑道。
“請講。”金五倫和雷霆聞言精神一振,身子也坐直了。
“第一,兇手是位武功高手,雷堂主的感覺沒錯。但如果我所料不差,此人就是十七年來以生死符勒索王府的人。”
“什麼?”謝玉嬌身子一顫,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你說這個兇手就是害了我家十七年的惡魔?”
“就是他!”馬如龍肯定的說,“這一點已經可以斷定,第二點,此人是各易容高手。”
“易容高手?”金五倫和雷霆對視一眼,“如果能確定這一點,倒是好查了。世上易容高手可比武功高手少多了。”
“未必。”馬如龍笑道,“能把假的金頂上人易容到唯妙唯肖連金三爺都難辨真假的程度,也只有當今四大易容高手能做到。
“但四大易容高手卻無一人練過武功。所以想從易容高手中查出兇手也是不可能的。”
“這也不一定吧。兇手是十大高手之內沒錯,但不一定也是易容高手吧。
“他完全可以請四大易容高手之一把人易容成金頂上人啊?”雷霆反駁道,金五倫也點頭表示贊同。
“雷堂主所言極是,這種可能性不但有,而且按情理說就是這樣。
“畢竟武功和易容都是一門高深功夫,想精通一種都很難,想精通兩種幾乎不可能。
“但世上還是有天才超逸之人,不但能兼通兩三種絕學,甚至有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的。”說到這裡,馬如龍不由得想起了師傅,他現在也不清楚,師傅還有多少絕學沒傳給他,不是吝而不傳,實在是沒時間。
如果他想學全、學精師傅的本領,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出山了。
“我再說爲什麼認定兇手既是十大高手之一,又一定是易容高手。”馬如龍又道,“我是從猜測錢掌櫃發現了什麼這一點得出的。”
“你猜老錢發現了什麼?”金五論問道。
“假金頂上人的手。”
“手?手有什麼可發現的?那時擺在明面的,不用特意發現也能看到。”金五倫道。
“是呀,假金頂上人的手很平常呀,沒有缺指、歧指這些毛病,看不出什麼呀?”雷霆也皺眉道。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錢掌櫃一定是從假金頂上人的手上認出,他就是十六年來每年都來合符提銀的馬車伕。”
“什麼?假金頂上人就是那個馬車伕?還有,你是不是說十六年來每次來提銀票的馬車伕都是一個人?”一向穩重如山的金五倫也被震得有些坐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