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也暗地裡四處尋訪,想查明生死符的由來和對應的解救之道,可即便如王家交遊之廣,又不惜財力,也沒打聽出何神何魔甚至什麼妖怪,更不要說是人,曾創造出這樣一種決定人生死的符法,也就無法找到解救之道。
“那你們在我身上做的試驗又是何意?難道這是生死符的解除途徑?”馬如龍問道。
“我馬上就要說到這兒了,馬公子,你心裡一定還在怨恨我吧?”
“怨恨談不上。”馬如龍笑道,“說來連我自己都有些不信,但我確實不怨恨你們,當我在下面時,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可我畢竟活着出來了,我現在最歡喜的是自己還活着,其他什麼都不重要,我回來只是想弄明白爲什麼,總不能被人家擺了一道兒連爲什麼都不知道。”
“你會知道的。”謝玉嬌如少女般嬌笑道,“不過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你是怎樣從裡面出來的?
“那真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呀。”
“我不會告訴你這個‘怎樣’的,算是我對你小小的報復吧。”
“我是罪有應得。”謝玉嬌以賠罪的姿態把面前一杯酒又一飲而盡,喝得太急了,雙頰也現出兩片酡紅。
第五年上,金頂上人,當時還是峨眉護髮,來到王家,王鯤知道他善飲,夫妻二人陪他作長夜豪飲,喝到早晨時,酒醉的王鯤說出了自己一家的苦難。
金頂上人大吃一驚,仔細爲二人診脈,最後也是搖頭嘆息,說出了令他們夫妻更感絕望的話。
據說遠古時期人本來沒有壽命期限,個個都能壽與天齊。
後來人類繁衍越來越多,慾望愈來愈強,心地也越來越陰暗醜惡,相互間展開血腥的兇殺與爭奪,天上的仙人大爲震怒,便運仙功畫了一道生死符,扔到江河湖泊中,人類喝了被施了符法的水後,後背上便出現了出生和死亡日期。
從此,人類知道有生有死,對財物和權力的爭奪之念淡薄了許多,並且開始知道敬畏天,敬畏神,但人有生有死的界限卻無法改變了。
後來有了六道輪迴,由十殿閻王掌管萬物生死,仙人便收回了生死符法,而由閻王在人投胎之初將生死日期寫在生死薄上。
北魏時天師教主寇謙之偶然從上古傳下的符法集錄中發現了生死符法。
他精研覃思,凡十易寒暑,以天人之才學,運大神通,終於修習成功生死符法。
但他畢竟是學道之人,雖然修成來,卻不敢濫施於人,只是在幾個人身上試過,然後又用另一種符水解除,也不過想證實遠古時期確曾有過這種生死符法,而他絕不敢與造化爭功,從閻王手中奪命。
寇謙之怕這種生死符法被後人所濫用,便親手毀去了自己修成的符法。
過後他忽然又想到一點,萬一後世中有才學道法與自己相侔,而心地卻歹毒的人也悟出這種生死符法,世人豈非要盡受其荼毒?
於是他以悲天憫人之心,調治了一大壇符水,錮封於一處死地中,一旦人類遭受生死符法肆虐的厄運,便可到死地中取出符水,傾灑於江河湖泊中,以救世人之厄。
“死地?”馬如龍驚訝道,“寇大教主悲天憫人之心固然良善,可藏之於死地不是誰也無法得到嗎?”
“那自然是怕世人輕易得到了,不加珍視,隨便糟蹋了,若是真遇到空前浩劫,自然會有法力高深之人挺身而出,冒險到死地爲世人取得符水。”
“死地是什麼地方?又在哪裡?”
“死地是東海之中的一個荒島,上面飛鳥不能落,走獸不能生,只有雜草和能致人死命的瘴毒。”
“怎麼聽上去跟神話傳說似的。”馬如龍皺皺眉毛。
“生死符不也是神話傳說嘛,我們卻親身遭遇到了。”謝玉嬌嘆了口氣。
“解除生死符的符水就在這座荒島上?”
“是的,在島上山裡的一個洞裡。”
“我明白了。”馬如龍恍然道,“藏着符水的洞裡也有和下面一樣的機關。”
“聰明。”謝玉嬌讚許地點點頭,“只是這裡機關是從外面開啓的,而那裡的機關卻是從裡面開啓的。”
“也或許根本就沒有機關,畢竟沒人進入過裡面。”
“這種可能性不大,如果沒有機關,裝符水的罈子就無法從裡面拿出來。”
“可是裡面真的有罈子嗎?”
“有,那裡我們去過許多次了。裡面確實有罈子,只是沒辦法進去拿出來。”
“那你們這個試驗不是做顛倒了嗎?你們應該試驗我能不能進去,而不是能不能從裡面出來。”
“如果你有辦法從裡面出來,自然也就有辦法從外面進去,道理是一樣的。”
“不一樣,因爲那裡根本不必想辦法進去。”
“不必進去?那符水罈子怎麼拿出來呀?”
“罈子也不必拿出來?”
“不拿出罈子怎麼得到裡面的符水呀?”
“找東西把裡面的罈子打破,符水就會流到水裡,所有的水也就變成了符水。”馬如龍微笑着說。
謝玉嬌驀地裡目瞪口呆,彷彿被閃電擊中一般,臉色也變得紙一樣白,她的身體慢慢開始發抖,旋即兩手抱頭,在椅子上瑟縮成一團竟爾放聲大哭起來。
“夫人,夫人……你怎麼了?”馬如龍頓時慌了手腳,全然未料到她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但轉瞬間一想卻也明白了,他們一直想的只是如何得到罈子裡的符水,便認爲一定要把罈子拿出來才行,鑽進了思維的牛犄角,卻沒去想只要把罈子打破即可。
也是因爲在他們心裡,罈子已變得和他們的生命等同重要,無比珍貴,這一點就成了障住他們眼睛的一葉。
門輕輕開了,天星走進來,她並沒去勸母親,而是站在馬如龍椅子旁嘆道:“你別見怪,我娘是在哭我爹呢,我爹去年死了,死在那個洞裡,如果我們早想明白這一點,我爹就不會死了。”
雷霆和金五倫合兩家之力,動用江湖上所有關係,徹底清查他們懷疑的那三大高手,儘管這三人和金三堂沒有恩怨糾葛,但江湖中也沒人和金三堂結過樑子。
金五倫又派人調查了梵音寺山腳下所有住戶商家和小販,得到的結果卻令他們更爲困惑,梵音寺當天只有金頂上人——當然是假的——和十二個和尚,再無旁人進出。
“兄弟,你怎麼看,這個兇手真的能上天入地?”金五倫苦笑着搖頭不已。
“兇手道行確實是高,他勒死十三個人,比勒死一條狗還容易,這也同樣讓人想不明白。
“雷霆一想到那十三個人的死狀,兀自不寒而慄。”
“咱們又撞上牆了,這事怕是要變成無頭案了,我估計咱們派出去的人也要個個撞牆而回,不會有什麼結果。”
“這事從外面查如果沒有結果,就只能從裡面查了。”
“裡面?你是說我金家內部的人?”
“不是,三爺既然是被兇手滅口的,就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證據落到三爺手裡,咱們必須想辦法找到這個證據,兇手是誰不用查也就明瞭了。”
“這我當然知道,也早查過了,毫無線索。
“梵音寺他都做得這麼幹淨,能在我哥這裡留下蛛絲馬跡嗎?”
“那咱們豈不是隻有撞牆到死了嗎?”雷霆頹然嘆道,又去抓鎮在冰塊裡的酒瓶。
“那倒也未必,我思來想去,城裡只有一件事和一個人最可疑。”
“哪一件事?哪一個人?”雷霆的手又縮了回來。
“這件事就是烏衣巷的王家。”
“那個自稱書聖後代的王家?”雷霆有些不屑地道。
“那倒不是自稱,他們有宗譜爲證,確是書聖的後人。
“此事說來話長,大約從十七年前他們每年都要在我家的銀莊裡存上五六十萬兩銀子,然後留下一半竹符,指明必須由持有另一半竹符的人才能提走。
“合符勘驗後才能付給對方銀票,搞得跟朝廷發兵似的。”
“五六十萬兩銀子?有這麼多?是不是供給朝廷的軍餉啊?”
“我哥和我開始也是這樣想,合符這套把戲畢竟只有朝廷才玩,後來卻打聽出王家給朝廷的捐稅銀子早在戶部裡就扣去了。
“我哥又猜測是給朝廷那些高官顯貴來打通財路的,這也不新鮮,只是數目太大了。
“到了前年,王鯤忽然一天夜裡來訪,和我哥密談了兩個時辰。
“他走後我哥悄悄告訴我,王鯤是求我哥查明那些銀子的去向,並查明究竟是誰最後得到了這些銀子。”
“他不知道?他年年把銀子給一個他也不知道的人?”雷霆張大了口,彷彿聽到了最不可思議的事。
“很明顯,王家是受人勒索,每年不得不向對方交納五六十萬兩銀子,所以想查出究竟是誰在勒索他們。”
“那查出沒有?”
“沒有。王鯤去年死了,據說死在海外的一個荒島上,今年我哥又遇難了,所以我一聽到消息就直感到是和王家的事有關,別的方面沒有任何理由。”
“那爲什麼不去找王家問個清楚?”
“他們也是被矇在鼓裡才託我們來查,我們都查不出來,問他們又能知道什麼。”
“那也未必,問明白他們是怎樣被人勒索的,說一定能尋出些頭緒來。”
“你說的有道理,走,咱們這就去拜訪王家。”金五倫站起身便要走。
“對了,你說還有一個人最可疑,是誰?”
“馬如龍。”
“馬如龍?哪個馬如龍?”
“當然就是那位自稱專做不可能的事的馬如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