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章 姐妹

時間:213-1-31

臨近臘月,狄老爺竟真將成了親狄家大郎和二郎兩家分了出去,又別院安置了諸妾侍,親自去城外將李雨菊接回了城內狄家大宅。\[\]

李雨菊被接回狄家隔天,李丹若讓人把自己平順街那處陪嫁院子收拾乾淨,將李金蕊暫時接入平順街住着。

午後,李丹若坐車進了平順街宅院,李金蕊眼睛微紅迎出來,李丹若仔細打量着她,進屋落了座才關切問道:“三姐姐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不是我,就是想想二姐姐,想想自己,這女人……有點難過。”李金蕊強笑着卻笑不出來,低下了頭,閉了閉眼睛,壓下又要涌上來眼淚道:“你看看我,二姐姐……我就是覺得難過,難過很,狄家那樣,狄老爺那樣,狄老爺是什麼樣人,二姐姐心裡不是不明白,她知道一清二楚,她就硬裝着不明白,她就裝糊塗,她覺得回去好……”

李丹若悠悠嘆了口氣,李金蕊用帕子按着沒忍回去眼淚接着道:“二姐姐話我也駁不得,非要明白活着又能怎樣?除了苦自己,又能怎麼着誰去?就是和離了……到哪兒尋一心一意人去?我和二姐姐命不好……”

李丹若忙安慰道:“二姐姐性子懦,這是她自己意思,你往開了想,不都說難得糊塗纔是大福氣,別多想二姐姐事了,你放心,只要李家好,咱們好,她就好,咱們不說她了,說說你吧,你是怎麼打算?想好了沒有?”

“嗯,”李金蕊用帕子按去眼角眼淚點頭道:“想好了,我不象二姐姐那麼好氣性,我想過多少遍了,就是那陳清邁一步三磕頭求我回去,我也不能再跟那個狼心狗肺東西一個屋檐下呆着!”

“那你有什麼打算沒有?是乾脆一拍兩散,一了百了,還是就這麼分開住着?”

“能一了百了自然好,我不想再跟姓陳沾邊。”李金蕊恨恨道,李丹若點了點頭:“嗯,倒也是,你既然傷到如此……這一了百了,好法子是兩相情願,他寫個放妻書,不過那陳清邁必定不肯,如今大伯父升了樞密副使,陳清邁怎麼捨得和李家這樣決絕相斷?要說義絕,一來他父親親戚都不京城,二來,義絕多半要服刑,這不行,那只有後一條路,咱們遞狀子到府衙和離,可若是這樣,這事就沒法不鬧出動靜來,到時候你就得成了滿京城閒話,你要想好了,真要這樣?”

“我現還乎這些?我不怕,就是大伯父那邊,還有三房……要是他們不肯,真發了話……”李金蕊擔憂不已,李丹若笑道:“三伯孃肯定要說話,不過她必定不肯深管,你如今生活無着,她好脾氣,還怕沾上甩不脫呢,至於大伯父和大伯孃,陳清邁將你拋之不顧,這事做極過份,不管從前如何,你到底是李家姑娘,這傷是李家臉面,大伯父心裡必定窩着股子氣,等明兒你去尋一趟大伯孃,把這些年委屈好好哭一哭,陳清邁這樣視李家女子如泥土,這辱是李家臉面,你有這份氣性也不是壞事,再說,也不用勞煩他們。”

“好,我明天就去!”李金蕊仔細聽了,忙點頭答應,李丹若笑道:“咱們自家事都是小事,就是這和離由頭……總有些牽強,法出於禮,可這世間,他尊你卑,這律法上與男與女本就不公平,從上回知道你這意思,我就抽空將刑統細細翻了好幾遍,也讓人尋了京府這十來年和離案子都翻看過了,咱們女人提出來和離能用律令也就兩條,一是夫失蹤六年,這一條沒法用,不提了,第二條是夫挾妻財失蹤,妻無以自給,準改嫁,也就這一條上可以想想法子,能改嫁,也就能和離,咱們再往義絕上靠一靠,你看,陳清邁赴任前,你嫁妝就散失殆,養家餬口本是他陳清邁本份,如今用光了你嫁妝銀子,這一條往挾妻財上靠過去也不自太勉強,他上任一走兩年多,半分音信沒有,算得上失蹤,這樣就算湊齊了,他拿了你嫁妝又音信全無,這叫挾妻財失蹤,你一直依附姐妹爲生,自然是無以自給,咱們再尋個積年老刑名,這一條上必定可以做出篇好文章來。”

李金蕊聽眼睛一點比一點亮,看着李丹若正要說話,李丹若又盤算道:“按規矩,得告到京府衙門,可陳清邁是官身,再說,你到底是李家姑娘,府衙必定不敢自專,肯定要往刑部報,如今刑部孫尚書與五郎有幾分交情,真報到刑部,這案子就又多添了幾分把握……嗯,好年前把狀子遞進去,年後……一來年後陳清邁三年任期就要滿了,若他回來了,這挾妻財失蹤一項就用不上了,那就麻煩了,二來,年後只怕朝裡事多。”李丹若含糊了後一句話,李金蕊連連點頭道:“那好,我明天先去尋一趟大伯孃,後天就到府衙遞狀子,就是狀子尋誰寫好?我怕寫不好。”

“狀子事我回去問問五郎,這狀子得好好寫才行,要寫悲慘苦楚,讓人看了流淚同情才行,你再想想,真打定主意了?這狀子一遞上去,你跟陳清邁可就是恩斷義絕了,再沒有回頭路了。”李丹若後確認了一句,李金蕊堅定點頭道:“嗯,我寧可死,也不能跟他再做一家人!”

“那好,你明天先去尋大伯孃,我準備好狀子讓人給你送過來看看,你好背熟了,後天我讓張旺送狀子過來,讓他留這裡幫你打點打點,你不用去府衙,讓張旺遞進去就行,張旺常跟五郎出門,各個衙門裡都熟,也知道那些官場衙門裡規矩和路數。”

李金蕊眼神透着興奮,臉上帶着喜悅謝了,李丹若也不多耽誤,又問了幾句起居是否妥當,就告辭回去了。

傍晚,李丹若將和李金蕊打算跟姜彥明說了,姜彥明直呆了好半晌才說出話來:“你這不是壞人婚姻嗎……”

“這婚姻要壞也是陳清邁自己壞,寧氏太婆過世,大伯父丁憂,李家正艱難之際,他不但不善待三姐姐,反倒嫌棄李家沒用了,變賣三姐姐嫁妝,攜妾赴任,兩年多音信全無,全然不管三姐姐死活,這樣作爲,還是個人嗎?別說一個讀過聖賢書人,就是那一個大字不識走卒販夫,也不會如此無情無義無恥,他陳清邁對三姐姐已經是義絕了。”李丹若打斷了姜彥明話道,姜彥明一時想不出反駁話,悶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你這話倒也是,她真打定主意了?這樣訴夫和離,往後想改嫁可就不容易了。”

“嗯,我知道,三姐姐自小脾氣剛烈執拗,打定了主意誰也攔不住,當初她要嫁這陳清邁,家裡就沒人贊成,唉!”李丹若後一句話聲音極低,姜彥明嘆了口氣道:“那好吧,既是這樣,也就只能這樣了,狀子我幫她寫吧,這事不好託別人,正好孫尚書明天約我吃酒,我把這事先跟他說一說,這事既辦了,就得辦乾脆利落。”

李丹若暗暗鬆了口氣,沒想到這麼順利,她倒小瞧了他,他是這個世間正常正統思維方式,她怕他固執於這個世間禮法,沒想到幾句話就說通了,她準備那許多譬喻和說辭一件還沒用上呢。

“對了,三哥下一任差遣已經差不多了,”姜彥明轉了話題,聲音裡帶着濃濃愉道:“今天範相公跟我說了這事,三哥這三年考績風評都極好,正好明年杭州知府任滿,範相公已經具折進呈了官家,三哥明年升任杭州知府。”

“杭州知府?”李丹若嚇了一跳:“哪有升這麼?”

“怎麼沒有?比這多是。”姜彥明笑容明朗:“這事我謀劃了大半年了,三哥這會兒出身好,這一任差遣都是因爲咱們才屈就了,他這會兒官職不顯,就是這麼速升,也不算太顯眼,再說,等過了年,這轉遷批文下來時,正好趕上戶部和官家大婚這兩件事,大家都盯着這兩件,哪還有人注意這個?得抓緊機會讓三哥趕緊升上來,越越好。”

李丹若半晌才呼了口氣,怔怔出了好一會兒神,纔開口道:“昨天接到母親信,說想讓三哥下一任謀個京職,還說原本想回來過年,三哥和三嫂勸她年後一起回來,這回三哥轉任杭州知府,這一任可就是五年,母親說不定鬧着要回來……”李丹若停住話呆呆了想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不行,我得寫信勸住母親,讓她好好跟着三哥,別惦記着回來,她若回來,三哥必定要讓三嫂帶着孩子陪她回來住,這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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