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懼怕死亡的人,懼怕的只是死亡之前,關於生命的一點一滴消亡的靜待。
小妞只是靜靜地坐在四方椅上,看着病中的面容。
我們在細數的,在等待的,不過只是時間的流逝。
然而,纔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銀翠便從牀上下來了。
臉色雖然不好,但是卻是帶着一份難以言喻的堅毅。
她只是很鄭重地再次跪在了我們的面前,眼神裡的堅定,使我這一生都未曾忘記。
我在想,一個女人認真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可怕。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裡的時候,銀杜鵑對她造成過哪些使她不可磨滅的記憶,總之,她選了一條路,一條很辛苦的路。也許這一條路,走下去了,就再也不能回頭。
她說,蘇雲公子,花小姐,請幫我成爲驚仙居的姑娘!
我和小妞就是這樣答應了銀翠的請求,沒有任何返還的餘地。
銀翠跪在地上很是感激,她說,蘇雲公子和小姐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我不喜歡幫人,準確的說,我就不是個會幫人的好人。我只是喜歡做一些比較有趣的事情罷了。
那一天的陽光真的很好,揚揚灑灑的傾瀉而入,即便是那些被樹葉,被紗簾遮擋的部分,也會透過那些小小的縫隙,露出星星點點。
而那些光,無疑也打在了銀翠有些許消瘦的鵝蛋臉上。我似乎看到了兩種不同顏色的蒼白。一種代表柔和,一種代表堅毅。
其實,有些人是遇強則強的。銀翠,應該是在朝着這方面發展的。那是個懂得經營的女子,我想,這句話,本就是屬於銀翠的,只不過是晚了幾天。
而在幾個月後的某天,當我再次回想起這個事情的時候,我更覺得,這是個值得祭奠的日子。
銀翠說一年一度的飛仙大會定在九月初七,每一年都是在同樣的日子。
這個日子又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小妞翻着一本老黃曆,很認真的研究着。
九月初七。
銀翠說這個日子,是驚仙居的老闆所定的,至於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她就不得而知。也許,是對老闆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吧。
九月初七,是沒什麼特別的,但恰巧也是我的生辰。
這多多少少讓我想起一些事情,但是我又分不太清,到底哪一些纔是我想要去回憶的東西。
所以,我該想想銀翠的事情,因爲對於現在來說,她的事情比較重要。
銀翠的時間是很緊張的,離飛仙大會,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要想在飛仙大會上嶄露頭角,那麼一定要出彩的東西。因爲,那些仙老會的人,或是坐在地下的男人們,總是刁鑽的,特別是看到美女雲集的時候。
銀翠不醜,但是卻不是絕頂的美女。
我必須要找一些東西,來映襯她的美,或者說直白一點,就是把她的美再擴大化。
小妞認真地在幫銀翠準備着,似乎飛仙大會的事情與她無關。
我看着小妞認真的樣子,總覺得有些許奇怪的地方。
應該說驚仙居所有的姑娘都在爲飛仙大會的盛事而精心準備着,唯有這個花想衣,卻沒有多餘的反應,似乎她津津樂道的東西並不是這些。
你不參加嗎?
我逼近小妞,問了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
我?我不想參加。
從她說這句話開始,我又發現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似乎,她是從來不接客的。一個不想去參加飛仙大會的女人,卻拼命地要加入驚仙居。這兩者之間,摻合着某些矛盾的東西。她沒有說明,我也沒有追問。
她突然對我吼了一聲。
你靠那麼近做什麼?你眼睛不好嗎?
轉眼,她已經走出了房門。這麼容易生氣的,除了女人還是女人。我在嘴裡小聲嘀咕着。
小妞去赤火那裡探聽了一些關於大會的細則,我不知道是不是滄際故意透露給她的,但是多多少少讓我覺得有幾許不爽。對付女人,特別像赤火這樣熱情似火的女人,我應該比她要更有辦法啊。爲什麼,是她去而不是我去。這個想法帶着某種幼稚的成分,所以,我直接在腦子裡忽略掉了。
比賽的內容似乎與往年的相差了好多。銀翠說,以前,都是分爲舞藝,琴藝,媚術三個部分。這一次,只是說隨姑娘挑一個最能展示魅力的節目就好。
且不說舞藝與琴藝,媚術這種東西,若是單單拿出來,那就未免顯得矯揉造作了。倒還不如把這種魅惑融合到舞藝與琴藝之中,更能起到烘雲托月的作用。
滄際是聰明的,懂得用這樣的方式來挖掘一些新人。生意人,想到的總是比平常人要靈活點。
銀翠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所以要想取勝,就必須在新意上花功夫。這一部分的事情,自然是我和小妞應該擔心的問題。
當然,舞藝與琴藝也是必須要練的東西。我不知道銀翠在一個月的時間裡能學到多少東西,好壞與否,飛仙大會都會如期舉行。
所以,我請了天樂訪的一個很有名的師傅黑夫來教銀翠。
黑夫,初聽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甚至是在心裡笑了好一陣的,一個教坊頗有名望的教娘,居然取了一個這麼男人的名字。當我見到她的時候,我才知道,黑夫本來就是一個男人,一個看上去似乎很粗框的男人。
據說,驚仙居的很多姑娘都是拜在他的門下,就連飛花榭的銀杜鵑也經常會向他請教技藝。
銀翠證實這一切的時候,我在旁邊陪笑着。因爲,這個黑夫,看上去是個很女人的男人。蹙着眉,帶着笑,彎着纖長的手指。
在這個時間,所有的姑娘都開始了暗中的較勁。
我和小妞坐在八角登上,看着銀翠練習着每一個動作。
小妞說,其實銀翠的基本功很好,手腕之間的柔和度,宛若天成。
莫非她也懂得舞藝?莫非她真的是水明界界主的女兒花想衣?
小妞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這種神澈的感覺,讓我不願去直視。
我很大聲地問着銀翠,生怕她聽不到我說話,銀杜鵑可曾說過會準備什麼節目?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雖然,這樣有些不道德。幸好,我蘇雲流天從來都不是君子。
銀翠說,銀杜鵑似乎有說過想要跳飛天舞。
飛天舞?我淡笑着,應該只有這前面兩個字比較符合她的心境吧。飛天,可是我更看好銀翠,因爲銀翠的身上有一種銀杜鵑的沒有的東西,不知道是冷靜還是堅韌。
黑夫說銀翠絕對是練舞的材料。很多東西,不用去教,她只看了幾遍,便學會了。
說完,他在鬢角輕輕地用絹絲拭了幾下。
他說,明天,我再來。
本來,我總以爲,有錢能使磨推鬼,可是,黑夫居然連錢都忘了收,便嫵媚着離開了。黑夫步態輕盈,小碎半跌。
小妞在我的耳邊只說了一句話,你知道嗎,這個黑夫大哥是從來不輕易出門教授舞技的,曾經有人出了一千兩,他連眼都沒擡一下。看來,你這隻臭混蛋魅力非淺。
她賊笑着,帶着無限的曖昧。
莫非,黑夫真的看上我了?
我的手,嗖嗖地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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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仙居就像是一個偌大的後宮,每一個女人都在用盡渾身的解數去討好各種各樣的男人。有人得寵自然也有人失寵。得寵的,自然風光無限,左右相擁,名揚萬里;失寵的,若是還有點價值,那興許還能在驚仙居里安度晚年,平平靜靜,若是那些已經成了累贅的,那麼,被趕出去也未嘗沒有可能。
人,總是這樣的,當沒有了價值的時候,對着你的那些,絕對不會有笑臉。
這樣的規矩,就是驚仙居的真理。
銀翠說,那個被趕出去的女子,叫做青竹,十年前的時候,也曾做過這裡名噪一時的姑娘。
赤火帶了一個女子,半推着趕着她出門。
這個女子,就是銀翠所提到的青竹。她的手中緊緊攥着一個小包袱,半屢着腰,微縮在一處。
我不知道是我太天性涼薄,還是這個花小妞同情心氾濫,總之,她是衝了出去的。
她總不太像一個正常的人,這時間不平的事情多得去了,若是要管的,管得過來嗎?她說,赤火姐,爲什麼要趕走她呢?
連銀翠都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赤火只是堆着滿臉的微笑,扶着小妞的肩膀,很溫柔的說,小丫頭,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所以呢,不要管。
赤火是個很勢力的女人,這是驚仙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只在兩種人面前會露出笑臉,第一種是有錢的男人,滄際包括在第一種裡面,第二種就是對她有價值的人,應該包括小妞。
從赤火第一次站在門口迎接小妞開始,我就覺得裡面或多或少有着貓膩。似乎,她是在等小妞來,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得了滄際的命令。
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我看不到曾經奢華風麗的影子,枯槁的皮膚,似乎連最後的一點水分都已經流失。一身麻布衣,簡潔得更顯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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