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對驚豔的眸子中,眼白佔據了更大的空間。銀杜鵑詫異地看着我,說不出一句話。也許,在她看來,我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從她種了這滿園的血色杜鵑,我便知道,她是個會經營的女子。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我蘇雲流天雖然喜歡女人,喜歡美女,卻永遠也不會被女人擺佈。
“蘇雲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放手吧,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你這樣會弄疼小姐的。”
銀翠居然在爲這樣的主子求我,等我放手的時候,銀杜鵑卻出其不意地給了自己的丫鬟重重的一巴掌。
銀翠如珍貝般的牙齒間,滲出了許許的血絲。纖細的手掌印,在那張本已憔悴不已的臉上,愈加分明。
“赤火,你說我可以要一個丫鬟對不對?”
赤火看着小妞,很疑惑地點了下頭。
“那我要她,就是她!”小妞指着銀翠,看着銀杜鵑。
小妞扶起銀翠,幫着她整理下已經破開幾道口子的衣衫,“你願意跟着我嗎?”
銀翠望着銀杜鵑,凝視了幾秒,抿着嘴終是點了點頭。
驚仙居還有另一條規矩,就是長老會的人可以任意地調配居里所有丫鬟的分配。赤火是長老會的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銀杜鵑是沒有辦法反抗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暗暗地碎罵幾聲。
儘管小妞扶着銀翠,但是她還是顯得那樣的跌跌撞撞,甚至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她輕輕地“啊”了一聲,卻很小心地咬緊了嘴脣。
小妞堅持檢查了她的手臂,才發現,那上面,歪歪斜斜,深深淺淺,不知道有着多少被鞭打的痕跡。有新傷,也有舊傷。
銀杜鵑嘟着嘴,很急切在撇清關係,這個可不關我的事情,我只是很偶爾的時候纔打了幾下而已。
幾下而已?若是幾下,怎麼會造成如此密密麻麻的傷痕。
這一刻,我有那麼幾下的憤然,爲了這個沒見過幾面的小丫頭。
不不不,小姐沒有打我的,只是我不小心弄傷的罷了。
你們都看着我幹嘛!這個丫頭都已經說了是她自己弄傷的!
銀杜鵑沒有領她的情,不屑地離開。她很突然展現出一個很深沉地微笑,逼近銀翠,狠狠地說,我是真的小看了你這個臭丫頭。
空蝶是驚仙居的大夫,所有的姑娘都是由她來診治的。
小妞堅持請她來,因爲銀翠的傷勢比我們預期地都要嚴重一些。她的身上,不但只是手臂上,只要是衣服鞋子能遮住的地方,都有着烏青發紫的痕跡。
一個會用心來種植杜鵑花的女子,怎麼會有那麼狠的心?還是,嫉妒使然?
銀翠含着淚,公子,我有事瞞了您。
什麼?
那些杜鵑花,是我種的。
我笑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銀杜鵑爲了迎接我的到來,早就作足了功夫,也包括讓我看到“她”精心打理的花圃。女人的心,總是比人預測的要再長那麼一寸。
空蝶應該和冥月是屬於同一路的,因爲她們都具備一個特性,那就是一樣的漠然沒有神色。這樣的女子,缺的就是情趣二字。
赤火小聲地趴在我的耳邊說,空碟也是驚仙居的姑娘。
“那她也接客嗎?”
我的聲音不算響,但是屋內的人全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了過來。
我作了一個很抱歉的手勢,卻看向了赤火。
赤火搖了頭。這個回答無疑是在說她不接客。然而,赤火仍舊是搖頭的,因爲她說她也不知道空蝶到底接不接客。
這大抵是我聽過的最新奇的事情了。
空蝶揹着藥箱從內室出來,她只是淡淡的開着藥方,也不太與人說話。銀翠身上的傷,因爲太多,所以以後也許會有嚴重的後遺症,至於會導致什麼病,是現在所無法預知的。
我看過那張藥方,都是些普通的藥,沉香,肉桂,兒茶,白芷……促進傷口的癒合,還有就是調理身體的補藥,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倒是那一行字體,娟秀之中帶着一種銳氣。
很利,很尖。
空蝶說,那些傷不會有生命危險,沒有大礙,只是傷口比較奇怪罷了。轉眼,她拿走了我手中的藥方,遞給了小妞。
她說,我不太喜歡質疑我的人。
江湖中的那些倚老賣老的老頭,總喜歡摞着自己一大把的白鬍子說,名醫,總是有怪癖的。只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包括眼前這位。
赤火隨着空蝶先走了,回眸的時候,很自然地把她的香帕留給了我。
我拾了起來,那股濃烈的味道,似乎混合了這種花的精香,絲帕的一角,只繡了一個“赤”字。
女人與女人之間,我受到的待遇,天上人間。
轉眼看銀翠的時候,她的臉色並不好,與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要憔悴許多。
小妞說,我替你贖身好不好?你回家,然後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銀翠低着頭,不說話,可是眼眶裡,卻有淚花在猛烈地打轉。
小姐,您不要我了嗎?
是啊,小妞,你幹嘛不要她啊?銀翠這丫頭還是挺乖的。我經常誇女人,但還是頭一次發自肺腑,充滿真誠。
小妞的心理似乎在想着某一些事情,這種神色,有如她站在驚仙居門口時,愣愣地出神。她在想什麼,是那個她夢到的男人嗎?
我總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啊。
驚仙居里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有故事的。小妞是這樣,滄際也是這樣,其實,我也是這樣。只是,我們或多或少都不願去說。而銀翠,是不是也一樣呢。
銀翠低着頭,聲音沙啞。
一個人的境遇,總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而銀翠的所有的棱角,早就在銀杜鵑的陰霾之下,磨得平整又光滑。
她,還不會說不。
銀翠就是這樣在我和小妞的面前下跪的。
她說,縱然是出了驚仙居,也不會有她的容身之處。因爲她是一個孤兒,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就被遺棄。從一個人的手裡賣到另一個人的手裡,是誰的人便跟了誰的姓。若是留在了驚仙居,那還算是有一個家。
兜兜轉轉之間,我們竟都忘了,對於這樣一個孤女來說,驚仙居並不是一個狼窩,而是一個還可以有點點溫暖的家。
家,其實,我也不知道家是個什麼東西。
銀翠說,她只是想留在驚仙居,安安靜靜就好。
小妞陪着銀翠,直到她在半哭之間,累得睡着了。
其實,我是比較同意銀翠的想法的,因爲即便是她出去了,她也無法生活下去。在驚仙居的日子裡,她學會的都是魅惑男人的本事,出去了,她又能幹什麼?
因爲銀翠的原因,我總是往着小妞的住處跑。這是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總之,遇到小妞的時候,她是着急的。
她說,銀翠失蹤了。
失蹤?整個驚仙居對於銀翠來說,再熟悉不過,迷路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小妞說,銀翠肯定是被別人劫走了。
其實,她不用說我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只是,銀杜鵑會做那麼傻而且沒有意義的事情嗎?
小妞說要我和她一起出去找。其實,我是想說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的,因爲,帶着她的話,腳程上會慢下許多。這樣的話,我自然不好意思在她的面前說出。
銀翠是自己的回來的,這多多少少讓我有些驚訝。
她的全身都是溼漉漉的。
廣口裙緊緊地黏着她嬌弱的身子,水珠如雨水般傾瀉而下,滴滴答答間,全部滲透到木質的地板上。
一點一點的消散。
是小姐約我出去的,我以爲她不生銀翠的氣了。
女人一旦認定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就像此刻銀杜鵑恨上了銀翠,又怎麼會因爲過了幾天的時間,而把這種恨意消弭掉呢。
小妞拿來了棉質的紗布,爲她簡單的拭擦着。
是銀杜鵑把她推下了荷塘,爲了泄去心中的怨恨。下面的事情其實不用銀翠訴說,我也能猜出幾分。
小姐說,像我這樣的賤人早就應該去死了,蘇雲公子遲早會把我一腳踢開的。
丫鬟永遠都是丫鬟,永遠都無法翻身。
銀杜鵑的話,似乎在執行着某一種催化劑的作用,讓銀翠的神經處於了一種崩潰的狀態。她倒下了,毫無徵兆。
空蝶再次到來的時候,甚至連醫藥箱都沒有隨身帶着,就像她走的時候,帶走了十兩的診金,卻甚至沒有開出一張藥方。哪怕那張藥方上只是一些滋補之藥。
她只寫了兩個字,無救。
她說,心病這種東西,總是外來的藥物所不能控制或抵消掉的。若想通了的人,自然能無藥自通,若是想不通的人,回天乏術。
我是一個在江湖上晃悠了好久的人,也曾有那麼些江湖之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在我的手裡。死亡對於我來說,並不可怕。只是,當那樣一個柔弱的生命站在眼前,卻一點點的虛弱,這種感覺比死亡要來得更加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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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拿票砸死我吧。拜謝。
對情節發展有什麼問題,喊出來啊。
FIGHTING,我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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