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觸摸着手中的牌位,顧公二字,對於我來說,只是兩個字而已,除了跟我一樣的姓氏,甚至沒有任何的聯繫。而我,也因爲這兩個字,爲了需要懷念而懷念。
花百萬遣散了所有的下人們,單獨把叫到了一旁。似乎,所有的人都很怕他,似乎,所有的人都對他很是忌諱,而只有我,也許是因爲年少的無知,纔會延續着這樣的錯誤。我就坐在他的腿上,央着他爲我講着一些故事。
他爲難地笑着,掐着我的臉蛋。他總是喜歡掐着我的臉蛋,儘管那張臉上實在沒有什麼多餘的嫩ROU。
‘你知道,我可是從來都不會講故事的。即便是想衣,我也沒有給她講過故事。’
‘想衣?那個是誰,也是被你*的小孩子嗎?’
他笑得很開心,我大抵是整個水明山莊之中唯一一個不知道是花想衣是誰的人吧。
‘她是我的女兒,唯一的女兒。以後你也會見到她的,希望你們能成爲好兄妹。’
長久地,他才把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似乎,他是在思索着什麼重要的東西。‘孩子……’
印象之中,他不是很喜歡叫我一顏,而更習慣叫我孩子。似乎,在他的世界裡,孩子這兩個字遠遠要比顧一顏這個名字來得順耳得多。
‘嗯?’我乖巧地應着,努力地成爲他心目中最好的孩子。
‘孩子……你願意一直呆在我的身邊嗎?幫着我一起管理水明山莊嗎?’
管理水明山莊?就是每天掃掃地剪剪花草嗎?
至少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管理的意思僅限於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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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百萬教了我很多的東西,也請了有學問的老師來教會我所有的東西,他總說,男孩子是不可以什麼都不懂的,而即便是樣樣都懂得一點也還是不行的,唯一的目標應該是比比皆會,無所不能。甚至,有的時候,他會親自來敦促我,學習各種的知識,文治武功韜略,沒有一樣是可以輕易懈怠的東西。
他是這麼要求的,我也是很努力地朝着他所希望我成爲的目標而做的。
十三歲那一年,花百萬看到了我這些年的成績,看上去真的高興極了。也就是在那一年,我成了整個水明山莊的大總管,接受着所有人的敬仰與順服。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給予我的,我也知道,若是沒有他,今天的我,不過就是荒野之中的一條孤魂,悠悠盪盪,隨了北風。
我崇敬眼前威猛而高大的男人,並把他作爲我這一生爲之奮鬥二努力的榜樣。
彼時,他拍着我的肩膀,和淡地問着我,‘如今你已經是水明山莊的大總管了,我也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給你了,我把我最心愛的想衣嫁給你,怎麼樣?’
小姐……
我在心裡呢喃着。如果說當年的時候,是因爲無知而成就了我的大膽,那麼現在的我,在看清了水明山莊的一切之後,我所有的棱角都已經磨平了,所有的倔強與驕傲也已經喪失了,我不過就是一個卑微的小子,依附着花百萬的憐憫和施捨而生活。這樣的我,有什麼資格去娶水明山莊尊貴的大小姐呢?
內心的自卑,已經讓我無法正視着水明山莊的掌權者,還有那個貴爲金枝玉葉的小姐。我只能站在一個守護者的角度,守衛着水明山莊,守護着水明山莊最高貴的公主。
‘對不起,莊主。’我跪在了他的面前,埋低了腦袋,不敢有絲毫的動彈,‘屬下不能答應這門親事,謝謝莊主的厚愛,但是,小姐乃是金軀,屬下不敢高攀。’
‘孩子……’花百萬是要說些什麼的,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叫我孩子,儘管,此刻的我,早就已經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太多的東西。我早就已經承受了,多年以後我才需要去面對的所有的問題。所有的事實,所有的境地,都迫使我不可以成爲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大人。
‘莊主,屬下的心意已決,還請莊主三思。’在他說出其他一些什麼話企圖來改變我的想法之時,我便已經把他所有的話都堵回去了。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的心稍稍地安穩一些。
我已經不想再去承受一些,我本不該有的東西了。
儘管,我不該擁有的東西,也已經太多太多了。
我更不想……要是花百萬再說些什麼的話,我會惹不住,想要去答應。
我更不想……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那一天,我告訴自己,我只是顧一顏,我只是水明山莊的總管,永永遠遠地呆在莊主和小姐的身邊,生死相隨,生死相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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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也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喝酒。
原來,酒是這麼好的東西,幾次嗆人的味道之後,總是帶着那麼讓人忘懷的憂愁。從小花百萬都對我很好,但是因爲我的身子在那一次山賊遇襲之後,烙下了病根,所以,他從來都不允許我喝酒。
但是也就是在那一天,我沒有遵守對他的諾言,我喝酒了,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喝酒又怎麼樣,傷了身子又怎麼樣,只要能讓內心少一些痛苦的話,哪怕那樣的忘懷只是一刻,又有什麼關係呢?
‘總管,您……您不要再喝了……’幾個丫鬟正要上前來,奪取我的酒。
‘滾開,都給我滾開,誰都不許進來!沒有我的命令,要是誰敢進來的話,我就殺了她!’
似乎,對於每一個人來說,死是最可怕的東西。在水明山莊的這些年,我早就已經看透了這個道理。在這裡,若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大家馬上就乖乖的聽話了。
花百萬總是誇我,能把整個水明山莊打理得僅僅有條的,其實,我的訣竅不過只有一個罷了。掌握了那些人的致命傷,那麼那些人怎麼還會造次的可能呢?往往這個道理,是大家都懂得的,卻又是更多的人會犯的錯誤。
果然,所有的丫鬟們都不敢再說一句話,盡數退了下去,甚至,還爲我輕輕地關上了門,不讓任何的人打擾到我。
有什麼東西比活命更重要的嗎?我這樣問自己。
只是,在那樣的寂靜地夜晚,沒有人可以從天而降回答我的問題罷了。
頭,愈發地疼痛的。
除了愈發燙的臉頰,除了模糊不清的視線,整個腦子裡面,還是那麼的清醒,越發地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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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我到底在這些橫亙的酒罈子之中已經多久了。
還有胸前的那半打子的酒,已經把我的衣衫全部都浸染了。
酒味,全部都是酒味,衣衫之間,甚至連每一寸的皮膚之間。
頭痛欲裂,這場醉夢之後,我就要安安分分的做一個總管,做一個總管該做的事情,想一個總管該想的事情。
想要一杯茶,一杯清茶,可以解渴,也可以解酒。
不想要叫任何的丫鬟。
腳,我的腳。
我下意識地倒退着,一步一步地想着後面倒退着。可是,那一條會蠕動的東西卻始終都跟着我前進着,我挪動幾步,它也跟着挪動着,甚至離着我越來越近了。
額尖的汗,早就已經揮滅了我所有的醉意,我只在那一刻,對自己失去了任何的思維。
那一個蠕動的東西,是一條魚尾。一條看上去比人的腿還要粗的魚尾。
我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真真切切地看到它已經完完全全地與着我的上本身連接在一起,彷彿,它們本來就一體的一般。
我用力地在魚尾上面抓着,砍着。
嚎叫之聲,充斥在周圍。就像是在戳着自己的骨肉一般。爲什麼我的身上會長出魚尾,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我是誰?我是人嗎?我是妖?
一束極血涌到了嘴邊,眼前一片黑暗,天地之間,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漸漸地倒下了,緩緩地閉合。
然後,消失殆盡。
腿,我的腿,快變回去,快變回去。
快點變回去,我要我的腿。
……
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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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的時候,那些丫鬟們竟然還是沒有發現我。
只是,外面早就寂靜了成了一片。
天,還是沒有亮。活了這麼多年,我才發現,原來,我根本都不認識我自己。我在想,我最初的記憶呢?這些年來,我七歲以前的記憶都是空白的,我從來都不想去回憶,或者去找尋,那些過往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這一刻,我卻比任何時候渴望,到底,那個時候,我擁有着什麼樣的記憶。
會不會有關於我的出身呢?
如是時光倒流的話,我的爹,我的娘,是不是可以告訴我,爲什麼我會有魚尾,爲什麼?爲什麼?
我騰做而起,看着自己的下半身。
我的腿,居然回來了。魚尾,魚尾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見了。
我看着案臺之上的牌位,莫名地掉了下來。我移動着自己的腳步,撫摸着牌位,“你不是我爹嗎?那麼請你告訴我,我到底是人還是妖?”
我到底是人還是妖?
我到底是人還是妖!
‘你還是我爹的話,就請你顯靈告訴我,既然選擇讓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請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是,到底,我是誰!我是人還是妖!’我怒吼着,歇斯底里。
‘你爹不能告訴你答案,不是因爲他已經死了,而是因爲他根本就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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