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已經被四個男人佔了點小便宜。自我調侃的淡笑間,欣賞這樣的畫面是一種自我娛樂。
此刻,風剪衣穿了件大紅色的香雲紗蘇流裙,更像是豔麗的婷婷牡丹,遺世而獨立,極盡了富態卻又不失貴美。我欣賞着起伏的香雲紗在她身上相稱得絕妙,好景緻。不時間,我還能看到幾隻瓣花的蝴蝶,繞在她的身邊,時而停靠。也許,風剪衣穿的那條根本不是香雲紗蘇流裙,而是她曾經提過的“襲花衣”。那層層疊疊的花瓣,由淺至深,由濃轉淡,這種天然間的交合,似乎已經能讓我隔着長長的青石板街道,聞到那動人的芬芳。味道,屬於牡丹的味道。
前些日子的時候,風剪衣說她做夢的時候夢到身邊全被一片花海緊緊簇擁着。嬌嫩柔滑的花瓣與酥軟的玉肌微微地摩擦着,不知是花更嫩還是人更嬌。於是她便想用這花來做材料,織成真正的一件花衣。花香出伊人,伊自花香出。怪不得風剪衣這兩天的生意又紅火了一把。
“這一塊斯域的鏤空紗我就交給風老闆您了……”一個清麗的女子從彩剪居的內堂走出,而身後,至少也七七八八地跟了好幾十的隨從。我的思路竟不自覺地被吸引了去。
“姑娘請放心,風剪衣定會盡心而爲。”風剪衣滿面春風,親自送那個女子上了轎。
只見那個女子襲一身純白色的衣衫,清新脫俗,特別是那對碧玉鏤彎垂滴耳墜,宛若瑤池中剛剛採摘下的蓮藕,青嫩碧透,少說也值個五百兩。簾子剛剛被垂下,那白衣女子又很不放心地從轎子中探出了半個腦袋,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隱隱可以看見半個酒窩,“風老闆,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哦。這塊鏤空紗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很緊湊的呼吸,在她的心口起伏着。
風剪衣淺笑着,迴轉過身,在店鋪裡提起筆墨寫了幾行字,然後裝在一個精緻的小繡囊裡,小心地遞給了白衣女子。
“給我嗎?”
“姑娘要的答案在這裡……”風剪衣神秘地把嘴角拉伸到一個恰當的弧度,我好奇地打量着這一切,更好奇到底風剪衣在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白衣女子正要打開錦囊,卻被風剪衣給制止了。“姑娘若是信得過風某,那就回去再看吧。”
女子頷首輕垂,緊緊地把那錦囊攥在手中。
風剪衣像是突然想到了些什麼,追上幾步道:“東西若是做好了,要派人送到哪裡呢?”
她想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許顧慮的,只對着風剪衣說,“風老闆若是做好了,我到時候自然會來取的。”
“那小姐又如何知道風剪衣有沒有把衣服做好呢?”風剪衣好奇地問着她。
她淡笑着,似乎不願意正面去回答風剪衣的問題,“衣服好了,我總會知道的。”
這一句,與沒有回答又有什麼分別的。但是,像風剪衣做生意的,客人忌諱的東西,再去刨根究底是討不到任何好處的。然而風剪衣不想再去追問的問題,卻是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
因爲這個女子給了我一種感覺:天有上仙,遺落人間。
可惜可惜,那個女子至始至終都蒙着面紗。我陷入了無限的遐想之中,這純白色的面紗凸顯着女子尖尖的鼻樑,還有那宛若流螢的嘴脣,輕薄如絲縷。那張面紗下的臉,是否也如她展露在外的絕美身姿一般,美得讓人驚心動破呢?頓時,風剪衣也開始了黯然失色,這種恍若不在塵世的美,是我這一生都沒有見過的。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爲這樣一個人間仙子摘下她掩於塵世的絕美面紗。
右手中指在腰間輕輕地一甩,我早已把一份牡丹花箋嵌入了彩剪居的木樑柱上。我輕搖着胸前的無骨折扇,順便飄起了我雙頰邊的鬢髮,活脫脫飄逸靈秀。
所有人都驚了一驚,而唯有風剪衣和白衣女子定了眼,朝着花箋飛來的方向望了過來。美女正用那閃亮的黑眸子注視着我,我面帶微笑,眉目間掛着流光與異彩。此等風度翩翩的樣子,肯定是把她給迷住了。然而,纔不過幾秒,白衣女子就已經撇過頭去,放下了簾子,徑直離開了。
難道我不帥嗎?
風剪衣站在原地,仰着頭,雙手環抱在胸前,朝着風去的方向眨了幾下魅眸,靜靜地看着我。我衝着風剪衣無奈地笑笑。
“蘇雲公子真是好興致……”風剪衣說話永遠都是那麼地有分寸,點到爲止,讓人聽了也是那麼的舒坦,到底是生意人,嘴最靈巧。
“讓風老闆受驚了,蘇雲流天本是想給風老闆一個驚喜的,現在好像……咦,我家飄碧呢,我讓她來找你的,讓您給看看那玄玉石,做成個什麼頭飾纔好看……”我忙拿着飄碧來轉移話題。風剪衣怕是在心底已經把我剛纔的失敗的搭訕在心底反覆笑了個遍吧。
風剪衣從袖口中拿出一塊玄玉石,舉在空中,“蘇雲公子說的可是這塊玄玉呢?可是,我怎麼聽飄碧姑娘說您已經有了主意,傾天鎏金鳳釵,這不是公子的意思嗎?”
“哈哈,是啊是啊,連我自己的都差點忘了。那飄碧那丫頭呢?怎麼不見人影?”我嘴上是帶着微笑的,心裡卻在暗暗叫苦,飄碧那丫頭平時也不見她動作有多快,這時卻……壞我好事。
“飄碧姑娘正在內堂,一會就會出來的。蘇雲公子真是細心,連對自己的丫鬟也這麼貼心。讓人好生羨慕啊。”風剪衣依舊回得風輕雲淡。
“那你們先商量着,不用管我啊。”
也沒等風剪衣再回話,我便已經跑進了廂房,假裝要和小二談話。
“流天公子……流天公子……”
我躲在廂房裡,只開了一扇小窗欣賞着來彩剪居的各式美女。突然手中的茶杯一顫,有人叫我,這聲音,這聲音好像是,莫非就是……是她!
我似乎聽到了那哐當哐當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重,亦越來越清晰了。我的心快要從心口自動跳了出來。剎那間,我的神智僵硬了。樓梯上,不斷出來有人被撩倒的聲音,咿咿呀呀的聲音,似乎,這樓梯就要被壓塌了。
不好!肯定是她了,我的手一哆嗦,馬上開了窗,直接跳了下去。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飄碧此時剛好從內室出來,時間緊迫,我一把抓住飄碧的手,帶着她,開始了我的逃亡生涯。
“爺,我的金釵還沒拿呢!”飄碧猶豫着,盯着風剪衣不肯離開。
“誒呀,逃命要緊,還管什麼金釵啊!你要是喜歡,爺再送你十個,不,一百個都行啊!”我着急地拽着飄碧,可是那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特別的不聽話,站在原地,似乎很不開心。真是我的姑奶奶啊,再不走,爺我就要被人宰了,那就真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流天公子,等等我啊!”我看到那個身影已經追到了六易居的二樓廂房。她正在使勁挪動着她的身體,準備也從窗口跳下來。
這聲音簡直讓我全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豎了起來。我的媽呀,她一個不小心,踩空了那房檐上的磚瓦,像一個巨大的肉球一般從上面滾了下來。我護着飄碧,往後跳了一大步。
她正掉在了我的正前方,揚起的灰塵,灑了我一面。天地良心,那摔得簡直就是狗吃屎,我發誓,其實我還是有想過要救她的,只是那個體積,我也無能無力。
我試着在她的腳邊踢了幾下:“喂,水嬌嬌,你沒……沒事吧?”
水嬌嬌沒有任何的反應,難道是死了?不會那麼脆弱吧?我再往前湊近了些,“水嬌嬌!”
哇,好大一張圓溜溜的黑乎乎的餅啊。水嬌嬌突然擡起了頭,離我只有三寸的距離,衝着我不住地傻笑:“流天公子……我沒事的。我就知道你還是很……很關心我的。爲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願意……我願意以身相許!”說完,她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嘟噥着寬厚的嘴脣,緩緩地伸向了我。媽呀,我差點坐到了地上。幸好我眼疾手快,才暫時沒有被她輕薄到。
隨着一聲轟隆巨響,等我回頭的時候,水嬌嬌又趴在了地上,沒有了任何的響動。
我湊了上去,試探着又踢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飄碧倒是大膽,掙脫開我的手,把水嬌嬌的身子翻了半個。
“爺,水小姐好像又昏過去了,你看……”飄碧一本正經的看着我。
這樣也能昏過去嗎?我聽着那越來越明晰的呼呼聲,如樂曲一般有着強烈的節奏感。這到底是昏過去的還是睡過去的,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我拐着飄碧進了彩剪居,飄碧似乎還是很不捨,看了看我又看着還四腳橫躺在地上的水嬌嬌。
“放心,她是九命豬妖,爺死了她也不會死。”
水嬌嬌是我的噩夢,這個噩夢源於某一年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