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中遠遠傳來幾聲犬吠,清冷的月光被浮雲遮掩,搖曳的樹枝在黑暗中似乎悄無聲息的伸長了幾分。
琉生忽然間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停下練功動作,警惕的望向四周。
遠處一戶大戶人家門前的兩盞燈籠搖擺了一陣,和琉生身邊這盞忽然同時熄滅。使這條小巷頓時陷入一片漆黑中。
睡眼惺忪的十八也立即精神起來,與琉生背靠背警惕的觀察着四周。
琉生拔出長劍,屏息凝神的注視着漆黑的街巷。
吧嗒,吧嗒……
木屐敲打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緩緩而來。
這聲音是從巷子的兩頭分別朝琉生這邊走來,顯得特別的詭異。
琉生手執長劍,背靠牆壁,穩穩站立,同時心中忽然想起茶館老道的話——今日有血光之災。莫非真被他算出來了不成。
他搖搖頭甩脫這種想法,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兩邊的聲音。
這時,忽然有幾縷月光從烏雲之中漏下,月光在小巷之中一閃而過,琉生已經看清,小巷的兩頭各有兩個長髮女子正向他走來。
兩個女子都是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搖擺着豐腴的身軀,古怪笨拙但卻極具風情,都穿着一襲翠色的長袍,在風中輕輕搖擺,看上去嫋嫋婷婷。
琉生此時已經經過了些歷練,辨識能力已經遠高於以前,他直覺的感到,這些女子不是人。
“來者何人!”感到四人已經走近,琉生高聲道。
四個女子呵呵笑起來,並不回答琉生的話,她們的笑聲最初宛若銀鈴,但笑着笑着,就變成了嗚嗚咽咽的哭泣,哭聲在整個小巷中徘徊。
琉生暗語:“裝神弄鬼。”
此時烏雲更密,小巷陷入更濃稠的黑暗中。空氣也變得沉悶起來,沒有一絲兒風。
忽然,嗚嗚咽咽的哭聲消逝了,腳步聲也消失了,彷彿一切都從來沒存在過。
琉生渾身一震,忽然揮劍朝身前斬去。
錚的一聲,彷彿斬中了一根木頭,還是那種質地堅硬無比的鐵木,琉生急催靈氣匯入劍身,劍身上立即發出淡黃色光芒,內有符文流淌。長劍也立即有了削鐵如泥的感覺。
藉着劍身發出的光芒,琉生看到自己斬中了一隻肩膀,只見眼前一個女子斷爲兩截,長劍如切豆腐一般將她的身軀破開,劍身所過之處躍起幾點星火,隨即熊熊燃燒起來。
藉着火光,琉生才終於看清了女子的模樣。只見她有着一張模糊的人臉,皮膚上滿是樹木的年輪紋理,身上綠色的袍服赫然是一片巨大的葉子。
這女子被烈焰焚燒,卻沒有發出痛呼,反倒像是露出喜樂之容,很快化爲灰燼,一團黑影從烈焰中升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琉生忽然感到身上一陣痛楚,暗叫一聲糟糕,另外三個綠袍女子手持樹枝,宛若長劍,正刺入了他的身軀中,鮮血立即順着樹枝流淌出來。
與此同時,遠處的街巷中,傳來沉悶的子夜更鑼聲。
琉生不禁又想起了老道,還真是烏鴉嘴,今日還真得流血!
這時,十八猛撲到一個女子臉上,亂抓亂咬,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些女子整個都是木頭,十八根本抓不動,那女子一甩頭,直接將十八甩出去,重重的撞到了牆上。
琉生連忙揮劍斬斷刺入身體的樹枝,正要看視十八,卻忽然感到掌心一陣灼痛,低頭一看,原來是他忘記將劍柄纏起,被激活了火焰闢魔之力的長劍灼燙如火,灼傷了手掌。
他剛撕下一片布將劍柄胡亂纏起,忽然又發現身上的樹枝竟然開始飛速的長出一片片綠葉,並有新的枝杈生長出來。同時他感到身上的力量正被這些枝葉急速吸走。
琉生連忙將樹枝拔下,劇痛之下竟從身上拔出一大團白花花的根系。並且這些根系宛若活物,在空中不斷的舞動掙扎,想繼續粘附他。琉生忍着噁心和劇痛把樹枝一頓都拔了,同時揮劍劈斬,長劍擦出熊熊火焰,三根樹枝瞬間就被燒成了灰燼。
月影中,三名女子哭着,蒼白的手指都朝琉生抓來,她們的手指在空中化爲一根根枝杈,交叉成一張大網,向着琉生兜頭籠罩過來。
……
“奴叔,看起來情況不妙!”
小巷一頭,元靈望着戰鬥中的琉生說,神情凝重。
奴叔眉頭微皺,冷笑道:“好妖物,真是囂張至極,竟敢在城中作祟。帝江使者都是吃白食的不成?”
小巷中間,已經憑空出現了一面藤蔓編織的大網,足有十米高,不僅將整條街罩住,還將周圍的院落也都籠罩其中。遠遠看去,如同一口大鍋扣在地上。
元靈眸中卻透出一絲興奮:“好妖物,正好做我百鬼拼圖中的主靈。”
這時,蠕動的藤蔓構成了一張模糊的人臉,雙眼冰冷的注視着元靈和奴叔,發出一種古怪的藤蔓摩擦的人聲:“不想死,就滾遠點兒!”
元靈嘴角一翹,從隨身的小口袋中摸出一根手臂長短的烏金棍,輕輕一甩,原來一頭是一節節的鐵鞭,月色下發着令人膽寒的冷光。
元靈揚手一甩,鐵鞭節節明亮起來,猶如被點燃一樣,鞭身上符文流淌,發出灼燙的熱力。“妖孽,讓路!”她斷喝一聲,長鞭朝藤蔓大網猛地打去。
被鐵鞭的光芒一照,兩側的牆壁中也開始生出無數藤蔓,如蛇遊走,朝元靈撲去。
這時奴叔無聲騰起,落在了一處房檐上,居高臨下的觀戰,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
啪啪啪啪,藤蔓和鞭子在空中不斷碰撞,那些藤蔓只要被鞭子抽中,就如同紙紮的一般,瞬間被點燃,整個巷子頓時被火光照的亮如白晝。
然而藤蔓的數量似乎無窮無盡,從地下帶着泥土翻卷出來,焚燒多少就會有更多的鑽出,一時間元靈無法向前,那些藤蔓也奈何不得元靈。
這時奴叔眉頭微簇,再次飛起,這次飛到了更高的高處,足以俯視整個蒲月城,他往下一望,神情頓時微變。
……
琉生被藤蔓大網籠罩,不斷劈斬,但這些樹枝被斬斷燒燬之後,隨即又有新的長出來,並且速度越來越快,不斷的擠壓着他的活動空間。
此時那三名女子已經化身樹瘤的模樣,無數的枝杈從她們頭上長出來,就像不斷生長的頭髮一樣。慢慢的,琉生手中劍的光澤暗淡下來,他的靈力還無法支撐長劍不斷的消耗。
又過了一會兒,長劍幾乎已經暗淡無光,琉生忽然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張黃色符篆。
這是從九吏身上摸來的,一直也沒派上用場。此時危急之下,琉生便按照一路所聽所見的經驗,運轉一道靈力投入了黃符中。
“兵馬招來!”
隨後他一聲冷喝,就見符紙猛的突起,一道火焰躍出,黃符燃燒起來。
火光之中,隨着一陣馬嘶人吼,一道騎馬跨刀的黑色人影從虛空中竄了出來。
只見他揮舞斬、馬刀,奔向枝杈藤蔓大網就是一記猛斬,咔嚓一聲,一部分枝杈被劈成兩半,與此同時,這個戰將的身軀陡然爆開,轟的一聲悶響,狂風怒吼飛沙走石之間,將包裹琉生的大網破開了一個大洞。
琉生立即一竄而出,來到外面,十八正急的嘰嘰怪叫,見琉生從樹杈中出來,立即竄上他的肩膀。
琉生回手就是一劍,直接將一顆頭顱樹瘤斬成兩半,樹瘤上燃起烈焰,一道灰影從樹瘤中釋出,飄散而去。
琉生沒有和這些枝杈繼續糾纏,放足狂奔,他現在只想儘快遠離這裡,如同逃離一場噩夢。
並且他始終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突然遭到攻擊,這場攻擊還像是有預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