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生趕忙攔住十八,又將老道攙扶起來,老道氣惱的說:“兄弟,我早說過這猴子是災星禍主,不把它拴上早晚出大禍,老道我宅心仁厚不和畜牲計較,碰到草莽之輩,斷不會跟你善罷甘休。”
十八在遠處還對着老道揮拳頭,齜牙咧嘴。
琉生道:“十八雖然頑皮,卻多是爲我抱不平,還望老先生多多擔待。”
琉生的話很委婉,但老道馬上就明白他所指,停了停,揉了揉腰,卻依然在桌邊坐下了。
琉生見狀道:“這麼說吧,老先生,如果道法是真,我很願意買下,但價太高了,我沒有那麼多銀錢。”
老道眯着眼,捻着山羊鬍,略一沉吟,又笑道:“兄弟,非是老道有意爲難你,道法神通這等能改天換命的機緣,這個價格售與你等於半賣半送了……”
“老先生,恕我不能作成你的買賣了。”琉生聽了說,隨即站起來,招呼小二點算茶錢。
老道在店門口拉住琉生,老核桃般的臉上充滿樸實的笑容,呵呵笑着道:“小兄弟,彆着急呀,三冊自然是貴了些,兄弟可以先拿一冊瞧瞧,若果然有大益,再買剩下的不遲。小兄弟財帛宮圓勻高貫,豐聳挺直,日後前途遠大,功業豐偉,萬不可因錢財小事耽擱了修行。”
琉生駝着十八搖頭道:“我身上只有十幾塊散碎銀子,還要吃喝,哪有錢買那麼貴的神通術法?等有錢了我再來找您吧!”說着舉步又要走。
老道又拉住,似乎有些牙疼一般吸溜了吸溜嘴,又展顏一笑道:“兄弟,念在你請吃茶的份上,我便給你折去一成如何?”
琉生被他纏不過,便取出一把碎銀,大約十數塊,向老道:“我只有這麼多,你若覺得合適咱們就成,若不合適,咱們就後會有期了。”說着就要收起銀子走路。
老道看着銀子,牙疼一樣嘬着牙花子,最後彷彿狠了狠心說:“罷了,看在你我有緣,老道今日便讓一冊與你。只求結個善緣。他日小兄弟飛黃騰達,江湖再見,只求多照應老道一二分就是了。”說着就低頭翻包袱,翻出一冊書遞給琉生,一手就要拿銀子。
這時琉生卻合起了手掌,哈哈笑道:“老先生,我說的是三冊,卻不是一冊。這些銀錢買三冊我便要了。不然便罷。”
老道吃驚道:“三,三冊?!”
琉生一笑,只點點頭。
老道像這才認識琉生一樣,將他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一遍,末了像是真心疼起來,嘬牙跺腳,最後才十萬分不情願的將三本書都拿出來,遞到琉生手上,說:“罷了罷了,老道陰溝裡翻船,被你個孩子下了降頭,不過說過的話不能不算,三本就三本,只你修成之後別忘了老道的好就成。”
琉生這才把銀子交給老道,接過書冊,見上面寫着“三破拳”幾個字。翻開看,書上圖畫比文字多,畫工很差,字跡也潦草,但好歹能看懂,也算文通理順。並且不止有拳法,還有吐納之術,引導之術,磨筋練皮之術。琉生心中喜悅,便將書冊收到行囊內,向老道拱手道別。
老道卻又道:“小兄弟,血光之災啊,今日萬務小心!老道這裡有張黃符可保平安,價錢好說……”
琉生回頭一笑:“銀子都給你了,再說,我不信命!”說完就馱着十八大步走出了茶館。
周圍還剩了了了的茶客,見琉生走了都圍過來嘲戲那老道道:“陳鐵嘴,你可真缺德,又誆騙了一個傻小子!”
老道並不氣惱,掂掂銀錢,點了幾樣小菜,悠閒的道:“我明碼標價,怎麼算誆騙?你這樣口無遮攔,詆譭老道,就不怕入拔舌地獄麼?”說着,他眼望門外,琉生的背影正漸漸消失在街角,他頭頂有隻飛舞的小蟲,不甚引人注意,但老道卻一眼看到,神情頓時微微一變。
他喝了一口茶自語道:“濁世之人終究愚昧,窺不破因緣際會,原本袋中那錠黃金就能保命,卻捨不得……”
……
傍晚,人客散去後,茶館的店小二看看無人,一閃身消失在了後院,後院有株棗樹,鬱鬱蔥蔥的樹冠遮蓋了大半個院落,此時樹上結滿了紅果子。
店小二左右看看無人,忽然背靠棗樹,接着,他面容扭曲,身上浮現出樹皮的紋理,蠕動了幾下之後,就和樹融爲了一體,成了棗樹上一個不算顯眼的疤。
地上只剩一堆衣物,瞬息之後棗樹背面又有什麼蠕動了幾下,只見一個店小二又從中鑽了出來,拾起衣服穿在身上,隨後又跑回店裡,繼續擦桌抹凳。
……
與此同時,血月林中,一株參天古木矗立在樹林中央,在它茂盛的樹冠的籠罩之下,整個樹林內的一切都是淡淡的血色,平常即便是正午的陽光到了這古木之下也變得陰惻惻起來。此時夕陽之下,一切更顯得陰森可怖。
血紅的夕照下,古木輕輕地擺動着枝杈。
“好熟悉的味道,是天珠的味道?不對,似是和天珠相似的味道,太好了,太好了,當初我與天珠擦肩而過,沒能將其收入手中,使我抱憾千年,現在終於又有機會了,這次我絕不能錯過。”
古木搖曳的枝杈之間,有許多宛若樹瘤般的果子,這些果子猶如人頭一樣,都有着模糊的五官,看上去都是女子的模樣。
忽然,有四五顆果子從枝杈上掉落下來,果殼破碎,數道身影從中鑽了出來……
……
夕陽下,離茶館不算太遠的一處街角,一個少年馱着一個小猴子,正倚着牆坐着,就着一戶人家後門的燈籠,在讀着一本書。
正是琉生和十八,兩人離開茶館後,問了幾條街也沒找到空餘的客棧,琉生索性就在這個僻靜的街角讀起書來。
十八則站在他的肩上,不斷的驅趕着一隻飛舞的蜜蜂。
琉生聚精會神,邊看還邊比劃,這本 三破拳只有崩、錘、搗三式,動作簡單,琉生練習着,覺得氣血運行彷彿比之前更流暢了,靈氣也更活躍的蘊養血脈臟腑。因此他一氣練下去,等到意識到時間,擡頭一看,天已經徹底黑了,而十八趕那隻蜜蜂也趕累了,雙目發直的躺在地上。
琉生拍拍肩膀,讓十八到肩上來睡,又取出乾糧,和十八分吃着,準備就在這個避風的所在對付一晚。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琉生吃完飯已經把三冊書都看完,把三破拳的動作、要訣也都記在了心裡,按照書裡的指導練習了幾遍,漸漸感到自己體內熱氣奔涌,琉生引導着這股熱氣灌入皮肉之中的諸個竅穴,又感到自己好似有了一層厚硬的外殼,皮膚變得猶如一層皮甲般結實。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心中非常歡喜。即使三破拳不是什麼修煉的上等寶典,至少那老道沒徹底的欺騙自己,還是一本對自己有裨益的修行書。
琉生一鼓作氣,又把三破拳練了七八遍,這時,有兩道身影正朝他所在的街角緩步而來。
街巷中的燈籠隨風輕輕的搖擺,使得燈火如水,在小巷中不斷的流動。
街道兩旁伸向天空的枝杈舞動着,一片片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沒想到,這小傢伙還真露宿街頭。”那奴叔道。
元靈沒有回答,微微看看四周,卻低聲道:“周圍有些不對。”
奴叔挑眉:“看來蒲月城中還有些識貨的傢伙。”
“一會兒若動手,儘量不要用我界神通,免得暴露了行蹤。”
元靈點點頭,美目流轉,輕不可見的打量着四周。
四周卻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她的神情越發嚴肅起來,腳步變得幾乎無聲無息。
奴叔卻跟之前沒什麼不同,依然從容的走着,相比於元靈,他顯得老成持重,更加處變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