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凡站在地球儀前跳上跳下的,最後乾脆直接蹲在了地上。
謝一看了他兩眼,也跟着他一起盯着門口一動不動。
沒過幾分鐘,白色大奔與他們相隔一個大鐵門緩緩而停,言祁從副駕駛上走下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要完。”顧凡“嘶”了一聲道:“他哥肯定跟他生氣了。”
“多新鮮,直接把人擰成骨折,要我……”謝一頓了頓:“我得跪下管他叫哥。”
顧凡憋笑瞪着他,在言祁出示學生卡走進校門後,兩個人才飛快跑了過去。
言祁看了他們一眼,又沉着腦袋插着兜往教學樓走。
顧凡一邊瞅他一邊瞥周洛,發現他正坐在車裡抽菸,目光也沒看向他們這邊:“什麼情況?你回去沒跟你哥道歉啊?”
言祁沒說話,單手拎着書包一臉陰沉,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初中生,倒像是一個要求收保護費的社會大哥。
“大哥。”謝一叫了他一聲:“你說句話吧快把我們急死了。”
“沒事兒。”言祁看了他倆一眼:“走吧,上課去。”
言祁直接開了兩節課的差,盯着齊老師止不住愣神兒,最後愣的都困了,齊老師眼尖,把他叫起來到黑板上做題。
言祁掃了兩眼黑板上的英文,拿起粉筆刷刷兩下,就又回到座位上繼續盯着他愣神兒,弄的齊老師一臉無奈。這題本就超綱,齊老師意在讓他出錯,好能和他說兩句話給他醒醒神,誰知神倒沒醒,先把自己驚着了。
言祁的英語水平比他想象的還要好,照此來看,他的高考成績不一定特別出衆,可能還是更適合出國深造。
以他現在的學習能力來看,再有兩年考託福和SAT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言祁把頭往左側偏了偏,望着窗外隨風而動的樹枝,湛藍的天空讓他眯了下眼。
臨到下課的時候,教室門被“咚”的一聲踹開。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顧凡直接把身體往後一靠,言祁桌上的鉛筆盒被他撞到了桌面中間。
言祁擡頭看着滿臉怒色的胡維軒,看着這團好似冒着火的大黑炭朝自己大踏步走過來,在他揚起手上拎着的書包朝言祁砸去的時候,班裡的同學發出一聲驚呼。
言祁坐在座位上不動聲色,只是向右側晃了下身子,書包帶擦着他的耳朵筆直砸在了他身後的牆面上,白牆上瞬間現出一團黑印。
顧凡和謝一“蹭”的站起身。
齊老師嚇得趕緊跑過來,被顧凡攔在了跟前。
“你這是要造反嗎?!學校不是你家要發瘋回家發去!”齊老師衝着胡維軒的後背焦急的吼道,生怕這動靜再招來年級組長。
“聽說你還要殺我媽?你挺牛逼的啊?”胡維軒根本沒把齊老師放在眼裡,充耳不聞他的警告,一拳砸在言祁的桌子上,直接把他的鋼質鉛筆盒砸變了形。
“你該慶幸我當時沒想殺你。”言祁低垂着眼,聲音不大,但足以讓他周圍這幾個人聽的一清二楚。
“操,難怪你哥抽你,我他媽應該替你哥好好教育教育你。”說完,吊着一直胳膊的胡維軒睜着摻滿血絲的紅眼球,揚起另一隻完好無損的手。
言祁擡腳踩在桌洞邊沿,用力往胡維軒身上一踹,桌子被他踹移了四十五度角,桌角直接紮在了胡維軒的……褲/襠上。
胡維軒痛苦的“嗷”了一聲,趕忙彎下腰。
謝一都跟着皺起眉捂了一下自己的要害部位,看着是真疼。
“你他媽……”胡維軒擰眉指着他,班裡一片忍俊不禁,就連楊茜都笑了出來。
“只要我哥想,他抽我還是抽死我我都沒二話。”言祁站起身的時候下課鈴剛好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齊老師,藉着鈴音湊到胡維軒耳邊悄聲說:“別跟一個不怕死的人叫板,我沒爹沒媽,更沒成年。”
胡維軒臉色刷的變得慘白,扶着桌子不說話了。
言祁衝顧凡和謝一歪了歪頭,那倆人大搖大擺的勾肩搭背跟着言祁從後門走了出去。
言祁站在天台上吹風,顧凡張着大嘴站在他旁邊。
“你窮到靠喝風填肚了嗎?”言祁望着不遠處鱗次櫛比的樓房說。
“我家又沒有經濟來源,就靠我奶奶那點退休金都不夠塞牙縫兒的。”顧凡嘆了口氣:“也差不多了。”
謝一聽完就要伸手往褲兜裡掏錢包,顧凡趕忙一拳把他的手打掉:“兄弟,用不着,我以後自己能賺錢。”
言祁依然望着遠方。
“快些長大。”他說。
顧凡和謝一愣了一下。
等了言祁一會兒,他倆見他沒了下文,顧凡嚥了口吐沫小心的問:“你哥,是你親哥?”
“嗯?”言祁看了他一眼。
“你倆長得不像,但是表兄弟也不會這麼……要好。”顧凡說:“我一直沒問過你。”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言祁笑了笑:“他……”
這還是有人第一次問起他和周洛的關係,言祁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回答,他似乎很想對自己的兄弟說清楚,但他發現別說三言兩語說不清,就連從何說起都有些困難。
“等以後再告訴我們吧。”謝一擺了擺手:“等你能笑着說出這事兒的時候。”
言祁看着他:“我本來就不太愛笑。”
“至少表情別這麼苦。”謝一伸手把他緊蹙的眉毛給縷平了:“跟失戀了似的。”
言祁聽到這話這才笑了出來,有點不好意思。
“胡維軒跟咱樑子可算是結下了。”顧凡扒在天台的欄杆上,言祁和謝一分別扯着他兩邊的衣角以防止他腳下打滑栽下去:“以後肯定還得惹事兒。”
“讓他躲着咱們走。”言祁說。
“對!”顧凡打了個響指,衝不遠處最大的那朵陰雲一指:“讓丫躲着咱走!”
周洛看了一眼手機,六點半整,他晚到了一個小時。
他本想給言祁發個信息,想了想還是摁滅手機熄火下車,穿好西服外套在傳達室登記好自己的姓名,朝言祁跟他說過的排練廳走去。
排練廳不太好找,周洛花了幾分鐘才找對地方,站在門口往裡看的時候,屋裡只有言祁一個人。
這個角度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言祁,他正趴在鼓面上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周洛看了他一會兒,擰開門走了進去。
言祁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睡的有些沉,他手裡攥着鼓棒,即便是睡着了也能看出手背上因攥力而繃出來的青筋。
“言祁。”周洛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哥。”言祁迷糊的“哼”了一聲,側臉露出來的時候,眼睛微微分開一條縫,這才瞬間清醒,坐直身子瞪着周洛:“哥你、你來了啊。”
周洛看着他臉上的校服印子,笑了笑,擡手抹掉他脣角掛着的口水:“睡的這麼香?”
言祁愣了一下,然後驚恐的低頭摸了摸鼓面,鬆了口氣。
周洛險些沒繃住笑:“沒沾到上面,別緊張。”
“你來很久了嗎?”言祁把鼓棒放進皮袋裡,拉過旁邊的灰色罩子小心翼翼的把架子鼓罩好。
“剛到。”周洛幫他關好窗戶,從座椅上拿起書包就要往外走。
“哥。”言祁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周洛站住腳,轉過身看着他。
“我、我沒病,你別擔心。”言祁低着頭,盯着腳面聲如蚊蠅。
“我沒認爲你有病。”周洛嘆了口氣:“你想什麼呢?”
“我不用去看心理醫生,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行爲。”言祁說完偏頭看着架子鼓:“我真的沒事。”
“我知道。”周洛捏了一下他垂在身側的手,很快鬆開:“小小年紀想這麼多。”
“什麼時候我纔算長大?”言祁把目光從架子鼓上收回,看向周洛,眼裡藏着一股讓人看不分明的意味:“才能保護你?”
“在我這裡你永遠也長不大。”周洛關好燈,摟過他的肩往外走:“你什麼都不用想,言祁,有我在你什麼都不需要想。”
言祁聽見空曠的樓道里只有他們兩人腳步聲的迴音,鼻尖有點酸,他把食指放在鼻下用力揉了揉。
程野叼着煙,一腳蹬着茶几一腳彎曲盤腿坐在沙發上,耳朵裡“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程父跟個就要升空的火/箭/筒一樣,就差再點個火直接能衝破房頂直逼蒼穹了。
“你居然還真跟個男人在一起,你瘋了嗎?!”程父大吼,程母坐在一旁紅着眼。
“吵吵吵,吵得我這個老太婆都不用掏耳朵了!”奶奶把手上的毛線團扔在一邊:“大驚小怪什麼,他喜歡誰那是他的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媽你可別這麼說,你不想抱曾孫啊?”程母瞪着她。
程野抹了把臉,他最煩的就是小孩,聽到關於孩子的事他能瞬間六親不認。
“我爲什麼想抱?他跟我姓嗎?是我孃家人嗎?想抱的人已經不在了,你們就饒了我大孫子吧。”奶奶沒管跳着腳精神不穩定的兩個人,直接走到程野面前伸過腦袋:“你對象呢?”
“樓下車裡。”程野看見奶奶走到了跟前,把煙掐滅了。
“帥不帥?”奶奶滿是皺紋的臉上,兩個黑眼珠子散着光,口吻卻像個老小孩。
“帥。”程野笑了一下。
“走,我要去買雞蛋,帶我去看看。”奶奶把腰挺直,回身衝還在吵吵的兩個成年人吼了一聲:“我要去看我二孫子了,你們要吵外面吵去!”
“媽,我怎麼說你好啊,說你是不講理還是開明啊?”程父哭喪着老臉,愁的人看上去都跟着嘴裡發苦。
“你敢說我不講理?”奶奶穿好棉服外套指着他:“別忘了公司掛的還是我的名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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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快倒閉了。”旁邊的程母小聲嘟囔了一句。
老太太耳朵出奇的好,用程野的話來說,這位大俠的身體機能還能再戰五百年。
大俠說:“嫌棄啊?還挑啊?那到時候被別的公司收購你一分別要,我全給我大孫子。”說完,大俠揮了揮胳膊,拿起門口掛着的購物袋走出了房門。
程野憋不住笑,緊跟在奶奶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