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顏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點頭道:“是的,我是這麼打算的。”
“……我有點累了,你先下去吧!”
柳慕雪並沒有半句苛責,但柳顏很清晰地從母親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失望,“抱歉,媽!無論如何,我都會尊重你任何決定的。”
“……”
主殿中心換上了夢幻色調的燈光,令舞會的氣氛熱烈了不少,但凌揚遙遙看着這些熱舞的人們,總覺得所謂真正貴族間的舞會,有着太多的矯柔和造作。
正當凌揚有一句每一句和唐芸柳絮說話的時候,一個內侍走到了他身邊,躬身道:“休斯先生,門主有請。”
凌揚衝兩人點點頭,便跟着內侍往二樓走去,心裡充滿無奈,他知道柳暮雪此時找自己談話,絕對不是閒話家常,面前這條長廊,正佈滿層層疊疊的陰森殺機,凌揚甚至能清晰地感應到,正有八對冷漠無情的眼睛注視着自己,只要他露出絲毫破綻,這些眼睛的主人將破牆而出,使出各自一擊必殺的絕技,將自己擊斃。
凌揚認出了這些陰冷的氣息,這是柳暮雪周圍的影子。每一個的實力都堪稱一流。
身前帶路的內侍顯然並不知情,仍是以不緊不慢的速度走進這條瀰漫着死亡的長廊。
凌揚不動聲色,甚至連腳步也保持原來的頻率,他知道以現在自己的狀態,恐怕連這羣影子的隨便一擊都抵擋不了,但他有可以憑恃的地方,他有一人放倒五百精銳的戰鬥記錄,重要的是,他相信這些紀錄是這羣影子所知道的。
只要柳慕雪下達的命令是具有彈性的,那麼面前這些殺意完全可以無視,雖然他現在暫時失去神域強者的實力,但仍有絕世強者的氣勢和眼光。
凌揚任由有如實質般的殺氣穿體而過,悠然而行,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恰恰是對方準備出手的方位,眼神冷淡地掃過每一個影子的位置,他充滿挑釁性的眼神和動作將對方的氣勢完全壓制了下去,本來陰沉沉的長廊很快便恢復了原本的光明。
凌揚推門看到柳慕雪的背影時,心裡忍不住輕輕鬆了口氣,剛纔假如有誰忍受不了這樣的挑釁,那麼他現在進來的應該只是一具屍體了。
柳慕雪緩緩轉過了頭,看到凌揚毫髮無損地走了進來,臉上流露出難以察覺的失望,但也帶着理所當然的無奈,她淡然一笑,說:“休斯,過來,坐到我身邊。”
“好。”凌揚盯着這心機反覆的女子的背影,默默思考着她爲何要嘗試殺自己的原因,是否有什麼事情刺激了她?
柳慕雪坦然地說:“休斯,不必介懷,長廊上的人是我安排的,畢竟出使在即,而你身體抱恙,我只想測試一下你目前的狀態,假如你狀況不佳,也好另外安排人選。不過,你沒令我失望。”
凌揚心中冷笑,口中卻以感動的語氣道:“感謝門主的關心,我只是染上了一點小風寒,並無大礙。”
柳慕雪欣慰道:“那就好,等你完成使命歸來,我會舉行一個盛大的儀式,將我認你爲兒的喜事公告整個領域,到那時侯,休斯,你將成爲刑罰第三位繼承人。”
凌揚喜道:“深感門主眷顧之恩。”
柳慕雪微笑說:“不過休斯啊,假如,僅僅是假如,你成爲我的兒子之後,將不能再和小顏在一起,你又做何選擇呢?”
柳慕雪促狹着眨了眨眼,就像一位慈母正與自己的孩子在開着某個小玩笑。
但凌揚的腦海頓時清明瞭許多,他甚至有點明白柳慕雪爲何會忽然有衝動殺人的動機了。他默默感應四周,並沒有柳顏的氣息,這說明柳慕雪並沒有設置什麼特別的圈套,此刻僅僅是爲了知道他的真實想法。
凌揚也促狹的眨了眨眼睛,微笑回答:“我選擇小顏,或者,門主可以封我做個高官,並不一定要是繼承人的。”
柳慕雪笑了,眼前這位休斯先生真是瞭解無賴哲學的精髓。
她自問已經可以洞察人心,卻始終摸不透這位休斯先生內心的真實想法,面對凌揚友善的微笑,她涌起了一陣乏力感,只好微微一笑,柔聲道:“我一定好好考慮你的建議,嗯,休斯,我有點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的,門主,那我先告退了。”
紛紛擾擾的舞會結束了,虛榮浮躁的氣息仍停留在夜空之上,一片落葉飄蕩落在水面,隨着溪水衝向遠方。
凌揚在這夜睡的很安穩,表面看來他似乎一點都不對出使魔族有一點的擔憂……
第二天清晨,晴空萬里,暴風要塞的東城門,狂風正吹得刑罰旗幟聽聽作響。
出了這道城門,就是一望無際的播多拉平原,無論對於人類,還是魔族,這裡代表的都是死亡、絕望和仇恨,無數的鮮血深深地滲進了這片土地之中,這令潘多拉平原彷彿被詛咒了一般,常常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完全是黑色的焦土,寸草不生。
但如果從高大的暴風城頭上望去,這片黑綠相間的土地,彷彿蘊涵着一股強大的魄力,或者說,這是一種蠱惑人心的妖異美麗。
自暴風要塞建成的那一天開始,人類罕有踏足這東城門之外,因爲一旦踏足,等待你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而這一天,各大門閥的代表帶領着他們的衛隊,就這麼馳馬踏出了東城門,迎着呼嘯的風走上了與魔族的談判之路。
因爲人類與魔族的交涉談判,被列爲各大勢力的最高機密,所以,他們的離去並沒有任何的歡送儀式,甚至連守城門的衛兵,也只是以爲他們是一支敢死隊性質的偵察團。
隊伍裡只有兩輛馬車,其中一輛就是爲矜貴的休斯修士而準備的,此刻他正半眯着眼睛,感受着車窗外的風,回味着昨晚那個久違了的甜夢。
齊宣馳馬來到了刑罰的隊列前,說要拜訪休斯修士,刑罰爲休斯安排的衛隊立即讓出了一條道路,齊
宣從中而過,然後輕輕一躍,已在行進中躍進了凌揚的馬車之中。
“小師侄,早啊!嗯,今天天氣不錯……”凌揚衝齊宣笑了笑。
齊宣勉強一笑,問:“感覺好點了嗎?凌揚……”
“好很多了,力量也恢復了不少,也不那麼怕光了,”凌揚活動了一下脖子,說:“我開始有點懷疑,這一次的急病是突發性,就像一場過雲雨,很快就雨過天晴。”
齊宣打量着凌揚的神色,淡淡道:“凌揚,你不要故作豁達了,我就是擔心,你說什麼都改變不了這一點。”
凌揚笑了,說:“喂,爲何一大早就來刺激我了,該不會是嫉妒我有馬車坐吧!哈……”
齊宣終於笑了笑,但馬上又沉下臉,淡淡的問:“柳顏知道你去執行這個該死的出使任務嗎?”
“她應該不知道。”凌揚搖了搖頭,“柳慕雪想必也不會告訴她的。”
“那你覺得她知道後會有何反應?”齊宣倒了一杯椰子茶,慢慢喝了一小口。
柳顏知道後?她大概會先去問門主自己的下落,瞭解自己的使命後,會質疑她母親的目的,甚至還會引來一場不大不小的爭吵,接着在心裡埋怨自己,然後接下來的日子還將會在月色下牽掛自己……
齊宣注視着凌揚的神色,冷然道:“凌揚,不要把事情想得太過美好了!柳顏或許是真心喜歡你,願爲你付出一切。但刑罰皇廷呢?誰都希望能招攬到能力超凡的強者,但一旦這個強者的能力遠遠超出了想像,超出了他們可以掌控的範圍,那麼當權者就會毀掉這個強者……”
她頓了頓,接着說:“出使之前,刑罰許給你種種美好承諾,凌揚,你是不是爲了柳顏,就相信了這些謊言,讓愛情矇蔽了你的眼睛,還是存在什麼僥倖心理,希望能行險博得他們的信賴?……哼,別那麼天真了!不出意外,刑罰門主已經佈下種種陷阱,假如你能從談判中平安歸來,這些陷阱將一一爲你打開!”
凌揚爲之默然,齊宣已經是第二次向他說出類似的話了,這確實包含有齊宣對他的深切關注,同時也有一定的私心在其中,假如凌揚能和刑罰劃清界線,那麼就很有機會和齊宣站在一起了。
良久後,他才說:“小師侄,你所講的,我都有想過,但我願意出使的動機,並不單單是爲了愛情……”
齊宣注視着眼前這張清秀俊雅的臉孔,緩緩地嘆了口氣,從童年時想像中那個冷酷無情的惡魔英雄,到後來矛盾至極點的邊緣者,再到現在這個爲了愛情願不顧一切的情深人……
她有點開心,因爲她離凌揚真正的內心又近了一步,但也有點失望,因爲這段愛情的女主角並不是自己。
她長長嘆了口氣,說:“算了,凌揚師叔,什麼都不用再說了,等出使歸來再談吧!無論如何,很高興能一路與你同行。”
“小師侄,我也是這麼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