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義跟着民警進了一間牢房。
等他走進之後,發現有幾十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哎喲,你這兄弟混得不錯呀,居然還能穿着這衣服進來。”一個瘦高男人打着花腔走了過來。看着王守義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羨慕。
他身子歪斜着,手勢動作很滑稽,臉上帶着笑,但其他人卻自動給他讓開了道。
王守義在他的手觸到自己衣服時,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那男子臉一沉,有些不高興。
其他人臉色也沉了下來,全都圍了上來,把王守義圍成一個圈。
王守義抖着嗓子,縮着脖子,“你們想幹嗎?”
瘦高男子手一擡,笑眯眯道,“你瞅瞅你們,別這麼粗魯嘛!”說着一把摟住王守義的肩膀,從自己褲兜裡掏出一副自制的牌,“新來的,你幾號呀?”
王守義看着其他人的眼神有些害怕,聽到他的話,頓時愣住了,“什麼?”
瘦高男子對他的不上道有些看不上眼了,他臉上笑容一收,“你幾號呀?我看你那日子吉不吉利?”
王守義有些發懵,弄了半天也沒明白這話裡是什麼意思。
瘦高男子沒了興致,手一揮,其他人圍了過來。衣服很快被扒掉。
一頓拳打腳踢之後,其他人又自動散開,亮出中間的人,王守義正抱着頭蹲在地上。
此時的他眼淚鼻涕湖了一臉,瘦高男子倒也沒嫌棄。在這種地方,還有什麼資格講衛生。
他穿着王守義剛纔的衣服,蹲下來看着他笑着,“我再問你一遍你幾號呀?”
王守義臉上青一片紫一片,歪着嘴,“大哥,我真不知道你啥意思?”
瘦高男子怔住了,擡頭看了一眼四周,“我說的話很難懂嗎?”
“不難懂,是他智障!”
瘦高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的確是個智障!”
他揮了揮手,“小泥猴!你來問!”
小泥猴忙點頭哈腰的應了,“明哥是問你啥時候?”他的右手化作手·槍,朝着自己的太陽穴作了個被槍斃的手勢。
王守義立時明白了,眼睛睜得老大,半天沒回過神來,“這裡關的是死囚?”
小泥猴被他問懵了,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王守義嚇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後扭頭往門口跑,瘋狂地對着外面喊,“民警同志,民警同志,我沒有強姦那個姑娘啊,我沒有啊!”
其他人都愣住了。
明哥回過頭來,第一個嗤笑起來,“哎喲,咱們這裡居然來了條真漢子。”
其他小偷那是一臉羨慕地看着王守義。
他上前摟着王守義道,“別喊了,這個地方,只有兩種情況會來人,要麼是擡人的,要麼是送人的。你能跑能跳又能走的,他幹啥花那力氣來擡你呀。真當自己是大爺啦!”
其他人一陣鬨笑!
王守義卻面如死灰,一個勁兒地重複着同一句話,“我沒有強姦那個姑娘。”
小泥猴跑過來問,“哎,你犯了啥事呀?沒強姦姑娘咋還要吃槍子呢?”
王守義坐在地上,抹着眼淚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然後就是一陣鬨堂大笑,甚至有人因爲太過激動,不停地跺腳,還有人吹口哨的!
親乖乖!還有人能被這麼低級的騙術騙到也是人才呀!哎!他們這些大師級的進來,小偷界的人才也凋零了!不景氣呀!不景氣!
大家全都用鄙視的眼神看着王守義。沒過一會兒,王守義就弄明白了,這個地方是按照日期來排名的。
比如這個明哥,不是因爲他姓明,也不是因爲他名字有個明字,所以才叫明哥,而是因爲他明天處決!等他沒了,離下一個日子最近的就是新的明哥,大家以他馬首是瞻。
既然王守義還沒定日子,那他就是最低級的。
最低級的就得當其他人的出氣筒,當其他人的小奴隸,負責打掃房間裡的衛生和洗衣服。
每天的飯菜要分給明哥一大半,剩下的纔是他自己的。
王守義在看到自己分到的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紅薯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明哥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紅薯,然後掰了一半,塞到自己嘴裡,剩下的一半丟給他。
王守義趕緊手忙腳亂地接過,擔心其他人搶,趕緊往嘴裡塞。
吃完飯後,就是大家發泄的時間。
這時候這些人就會充分釋放自我,然後就是王守義接受摧殘的日子。
他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任由其他人朝他身上招呼。當他們打累了,他就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接下來就是大家吹噓自己光輝事蹟的時間。
這個時候就是展示他們以往的行騙經歷。聽他們說的時候,王守義整個人都呆住了,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個個是騙中老手,而且他們的行騙技巧可比他經歷的這個高明多了,他聽了膽戰心驚。
許多人都有話可講,只有王守義絲毫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但明哥卻偏偏點到他了。
“趕緊說!不說可就要捱揍了!”
王守義嚇得身子一抖,疼得他呲牙咧嘴的,捂着發紫的嘴角,結結巴巴地說起他們家的日常,他娘是怎麼幫他找工作的。
很樸實的語言,卻讓這羣人眼淚鼻涕直流,感動地一塌糊塗。
“如果我也有一個對我這麼掏心掏肺的娘,我也不至於會走上這條歪路了。”
“我也是!我娘剛生下我那年,就跟人跑了。我爹娶了後孃之後就看我不順眼。我餓極了才走上了歪道。”
“我從小就是個孤兒,被土匪抓過,被鬼子掃過,偷了無數次有錢人家的東西,最終栽到了共·產·黨手裡。”
。。。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一段成長辛酸史。
通過他們各自的成長軌跡,你會發現他們大多數都是因爲家庭原因纔不得不走上這條道。
有的是因爲母親不慈,有的是因爲父親不負責任,或是雙親不在,早早就丟下了他們,然後這些人就走上小偷小摸的道路。
一開始是爲了生存,然後就成爲了習慣,次數多了,膽子越來越大。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腳,於是他們就到了這裡。
“你有那麼好的娘,有那麼好的家人,你卻不珍惜!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配活在這個世上!”突然一個男人握着拳頭,鐵青着臉,騰地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朝着王守義一腳踢了過去。
緊接着就是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這晚的王守義比白天受得傷更嚴重。
第二晚,他學乖了,不願再講家裡的事兒。
可他們卻偏要聽,“你就講你家的事,我們喜歡聽!要不然我打你!”
其他人也附和,一個個摩拳擦掌,虎視眈眈地看着他,王守義被逼無奈只能繼續講。
講完之後,出於對他的嫉妒,王守義又遭受新一輪的捱打。
終於有一晚,王守義講到自己答應他娘不再喝酒,明哥卻惡狠狠地道,“你明明答應過你娘不再喝酒!你卻食言!活該你到了這裡!”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雖然我是個小偷,可我不偷比我更窮的。這就叫道亦有道!”
“就是!大老爺們說出的話就是板上定釘的事兒,你卻當成放屁一樣,我看你就是欠抽!”
於是又是一頓打!王守義抱頭瑟瑟發抖。眼淚像奔流不息的河流從眼眶中流出。難道這就是食言的下場?早知如此,他爲什麼要喝那酒,他明明有着幸福的家庭,有讓許多人都望塵莫及的工作,可卻被他自己毀了!他悔不當初!尤其是在聽到這些人的心酸過往,他就更加後悔!
王守義每三天就要被擡出一次,給他包紮傷口,然後再繼續擡進來。
話說一直裝病的錢淑蘭躺在病牀上,有些無聊。
天色這麼熱,她除了躺在牀上給自己打扇子,再也沒有別的事可做了。
她正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要出院子,就聽門被人敲響。
錢淑蘭趕緊躺回牀上繼續裝。
“娘,你怎麼樣?”
錢淑蘭裝作很虛弱的樣子,輕輕擡了擡眼皮,聲音有氣無力地,看到來的人居然是孫大琴,她眼睛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小寶寶呢?”
“小敏由四弟妹看着呢,你怎麼樣了?”
錢淑蘭搖了搖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孫大琴看着一直生龍活虎的婆婆變成現在病懨懨的樣子,十分不好受,她輕聲問道,“娘,您吃飯了嗎?”
錢淑蘭擺了擺手,“我吃不下!”
她確實吃不下,家裡的東西要麼是紅薯,要麼是玉米渣子,她根本吃不下。
“娘,你有什麼想吃的?我去給你買。”孫大琴見牀頭櫃上的飯菜都沒怎麼動,有些急了,她從兜裡掏了錢和票,“這是孩子他爹給的,讓我帶在身上,說給您買肉包子吃。我剛纔進來的時候,拿着母雞,護士不讓我進,我就把母雞放到醫院廚房,讓他們燉湯了。待會兒就好。”
聽到這話,錢淑蘭頓時感動得不行。雖然這些人各有各的毛病,可他們對她的孝心卻不是假的。
她擺了擺手,“別去買了,我待會兒喝雞湯就成。家裡的事都咋樣了?”
“娘,你就放寬心吧,都好着呢。”
錢淑蘭點了點頭,“春花呢?她怎麼沒跟過來?”
孫大琴撇撇嘴,“娘,你就別提她了!你生病這麼大的事,她都不知道來醫院看看你,你說她得沒多良心吶!”
錢淑蘭嘆了口氣,沒說話,把一個婆婆的無奈與辛酸徹底地流露出來。
孫大琴見婆婆對李春花不滿意,心裡暗暗高興,她就是對李春花看不上眼,老是一副苦瓜臉,當誰都欠她的一樣,偏偏婆婆總是關心李春花。明明自己纔是最孝順婆婆的。李春花這個沒有良心的人憑什麼得婆婆這麼看重。
成功上過眼藥的孫大琴湊到婆婆面前,小聲嘀咕着,“娘,我聽四弟妹分析,覺得三弟這事可能有問題。”
錢淑蘭愣了一下,錢維漢還沒從省城回來,他們應該不知道案子的進展,還以爲王守義在汽車站好好地上班呢。
“她是怎麼分析的?”
“四弟妹說四弟是被人給騙了。說不定那三個人就是一夥的。”孫大琴擔心錢淑蘭聽不懂似的,忙提醒她,“娘,咱三弟不是喝醉了會耍酒瘋嗎?他哪還有那功夫去搞那個女的呀。我聽着也覺得有道理,你說呢?”
錢淑蘭略顯欣慰地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
孫大琴還來不及高興,又聽婆婆突然臉上皺起了眉頭,一把抓住孫大琴的胳膊,“這事你跟春花說了嗎?”
孫大琴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之後就是搖頭,“沒有啊!”
錢淑蘭急了,“怎麼能不說呢!她說不定會想不開自殺呀!”
“啊?”孫大琴這下子是真的震驚了。
錢淑蘭趕緊催促她,“你快點回去!可別真的死了!”
孫大琴也顧不得了,雖然她討厭李春花不假,可她從來沒想過要李春花死呀。她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衝。
剛打開房門走出去沒多久,就又折了回來,然後把兜裡的錢和票全掏給錢淑蘭蘭,“娘,這些你留着花。”然後指了指下面,“雞湯您別忘了盛!”
說完風風火火地跑走了。
錢淑蘭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可別真的讓她料中了。
孫大琴跑出醫院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車。
她只好步行回去。大概走了一個小時,終於有一輛順路的馬車給她搭。
她坐上來之後,急得不得了。
到了王家村生產大隊,她老遠就看到周雪梅帶着雙胞胎和小敏在樹底下乘涼。
“大嫂,你咋這麼快就回來了呢?不是說好了要留在那邊值夜嗎?”
孫大琴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忙打斷她的話,“三弟妹呢?”
周雪梅愣了一下,見她急得臉上全是汗,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我今兒還沒見過她呢!”
孫大琴便朝其他人看去,“你們見過三弟妹了嗎?”
得到的全是搖頭否定。
孫大琴臉色越來越沉。
她大步往家跑去,使出渾身的力氣,纔開始往家跑。
然後推開老三家的房間,入眼就看到李春花懸在房樑上,正踢着腿扭來扭去的。
孫大琴氣得半死,跑到廚房找切菜刀,然後站到椅子上把麻繩割斷。
而不遠處的虛空中,錢淑蘭躺在空間裡看着這一幕,驚險得不行。
早在孫大琴離開病房,她就使用靈力,催動戒指往這邊走。
可誰成想等她走到的時候,就看到李春花在打繩結,她一連好幾次把繩結弄斷,李春花也摔了無數次。
這麼多次的意外卻沒能阻止她必死的決心。
錢淑蘭急得不行,她的靈力越用越少,割繩子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眼見着自己的靈力要沒了,她剛想從空間裡閃出來,就看到孫大琴一腳把門踹開。
錢淑蘭累得差點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