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不會真的是毒藥吧!
謝青山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到底是他親自灌的藥!要是謝元亭一命嗚呼……這條人命豈不是落到了他頭上?
謝青山伺候謝鈞多年,堪稱謝鈞身邊第一心腹親信。此時仗着膽子低聲試探:“奴才竟不知老爺帶了藥來!”
謝鈞鼻血止住了,鼻樑處依然疼得鑽心,哪有心情應付謝青山,哼了一聲。
藥是謝鈞暗中重金求購而來。倒不是毒藥,只會令人生出一些類似惡疾的症狀,對身體並無大礙。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只要謝元亭肯安分在田莊裡“養病”,謝鈞不會對謝元亭下此狠手。
沒想到,謝元亭竟因怨生恨,對自己的親爹動手。
如此一來,謝鈞也沒什麼可猶豫躊躇的了。
謝青山識趣地不再多言。
謝元亭是死是活,和他也沒什麼關係,他就不操這份閒心了。
……
半個月後,謝鈞又去了一趟蓮池書院。
“……元亭染了惡疾,全身起了水泡發癢,不時要抓撓。我已打發大夫前去田莊給他看診,大夫說,這等怪病頗爲少見,且易傳染。只能一直留在田莊裡養病了。”
“丁姨娘心疼兒子,心甘情願地留在田莊裡照顧元亭。元亭一日不好,她一日不會回府。”
當着顧山長的面,謝鈞一臉遺憾,語氣略有些沉痛。
顧山長再風光霽月,也不至於連這點話中之意都聽不出來,未置可否,隨意找個藉口便避開了。
屋子裡只剩父女兩人。
謝明曦眸光微閃,淡淡道:“大哥既是病了,確實該好生養病。”
謝元亭這一“病”,以後怕是難以“痊癒”了。丁姨娘終於稱心如意,能一直陪伴在兒子身邊。
只不知,丁姨娘對兒子的深情厚意,是否禁得起漫長歲月的消磨了……
謝明曦目中閃過一絲譏諷,卻未多言。
謝明曦神色淡淡,謝鈞也不再多提,轉而低聲道:“這些時日,朝中御史言官時有人彈劾淮南王世子,連陳穀子爛芝麻的事都翻了出來,將淮南王世子罵得不堪一提。”
“也有人彈劾河間王。說河間王優柔寡斷,尸位素餐,無所作爲,不配代掌宗人府。親王郡王們不安分,朝臣們也是波濤暗涌。朝堂頗不平靜。”
“幾位皇子倒是都穩得住,一個個都未摻入其中。”
“聽聞淮南王久病不愈,皇上特意打發太醫去了淮南王府,爲淮南王看診。看來,淮南王並未徹底失了聖心。”
“淮南王府根深葉大,想扳倒這棵大樹,豈是易事。”謝明曦接了話茬,言辭犀利一針見血:“再者,皇上也未必樂見臨江王在親王中獨大。”
高高端坐龍椅的建文帝,又不是木雕泥人,定然早已窺出宗人府之爭後的真正意圖。
打壓淮南王父子,力壓四皇子,接下來,便是該奏請立東宮了。
果然,謝鈞下一句話便是:“今日朝上,竟有人上奏摺,請立儲君。”
謝明曦淡淡一笑:“先跳出來的,不過是投石問路的棋子。閣老尚書們都還沒出手。奏請立儲君,皇上定會置之不理。”
謝鈞目中閃過一絲驚愕,看了謝明曦片刻,才點了點頭。然後忍不住問道:“這些事,是不是七皇子殿下已和你說過了?”
盛鴻每日藉着習武的名義來蓮池書院,和謝明曦總有見面說話的機會。在謝鈞看來,定是盛鴻私下說了什麼。
否則,一個閨閣少女,如何能懂朝堂之事?
……
謝明曦從謝鈞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份不以爲然。
朝堂是男子們爭權奪利之處,刀光劍影勾心鬥角,根本無女子插手之處。再聰慧再優秀的女子,也只能囿於內宅。
便是俞皇后,也不能明着插手朝政。最多暗中拉攏一些人爲自己所用罷了。朝中官員想對俞皇后示好,大多是去俞家走動。
謝鈞再以她爲傲,骨子裡依然存着輕視。這份對女子的輕視,似生來就存在男子們的血液中。不經意間,溢於言表。
謝明曦扯了扯脣角:“這點小事,長了腦子都能想得出來。哪裡還需盛鴻多費口舌!”
謝鈞:“……”
謝鈞默默地和謝明曦對視片刻,清了清嗓子,鄭重提醒:“以後在人前,不可隨意提及七皇子名諱。要尊稱一聲殿下!”
就是以後成親了,也得處處敬着夫婿。哪有肆意喊及名諱的道理!
謝明曦笑了一笑:“我也只對着父親時,說話纔會隨意些。”
短短一句話,立刻拉近了父女兩人的距離。
謝鈞心裡如被熨過一般妥帖,笑得十分愉快:“這倒也是。父女之間說話,確實不必過多拘謹。”
……
謝鈞乘興而來,滿意而歸。
謝明曦送謝鈞出書院,然後迴轉。
顧山長正等着謝明曦,顯然有事商議:“明曦,過些時日,穆梓淇便要出嫁了。你可願前去添妝?”
蓮池書院的學生貴精不在多,顧山長對所有的學生都十分熟悉。也樂見學生們相處融洽親近來往。
只是,謝家和淮南王府徹底翻了臉。穆梓淇偏偏又要嫁入淮南王府。也不知謝明曦是否願意去穆家添妝……
穆梓淇。
謝明曦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張活潑愛笑的圓臉少女臉孔。
當年她初入蓮池書院,前來相迎的學姐便是穆梓淇。之後雖接觸不多,不過,她對穆梓淇印象頗佳。
只可惜,穆大人應了淮南王的親事,將穆梓淇許配給了盛渲。不出幾日,便要成親了。
謝明曦微微一笑:“穆學姐出嫁,穆大人又是父親上司,我確實該登門添妝道賀。”
顧山長目中閃過一絲笑意:“你有這等胸襟便好。”
添妝禮多少都在其次,重要的是表明態度。
家族恩怨是一回事,同窗之誼是另一回事。
謝明曦聞言笑了起來:“師父真是日日爲弟子操心。”
說到底,顧山長還是爲了她着想,怕她落下心胸狹窄錙銖必較的惡名。有這等體貼入微的師父,委實是她的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