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感恩戴德的芷蘭,俞皇后扯了扯脣角。
人都有弱點。
譬如建文帝,喜好美色,留念自己的年少時光。見到肖似自己年少時的美人蓮香,欣喜不已,愛寵有加。
譬如盧公公,不喜金銀,傾慕芷蘭。自與芷蘭結爲對食,便對芷蘭掏心掏肺。
譬如芷蘭,心憂父兄前程未來。掌控住她父兄,便能令她赴刀山火海。
再譬如蓮香,出身卑賤,是瘦馬之身,自幼學的便是柔媚取悅男子之道。如此女子,最易被富貴迷住心神。所以,進宮前便給她灌下毒藥。爲了活命,蓮香自會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再再譬如趙太醫,醫術並不算最出衆,卻有出人頭地的野心。自己許以太醫院院判一職,趙太醫便心甘情願地聽令差使。
……後宮中,諸如此類的人,還有很多。
便是宮外,和俞家走動密切的官員也越來越多。
俞皇后微微低頭,注視着自己保養良好的纖纖玉手。然後,手悄然攏緊。
這隻纖柔的手,已漸漸發力,掌控後宮。總有一日,這隻手,要將建文帝也一併掌控其中。
男女情愛,來時如颶風,去時無影蹤。
唯有權勢,永遠不會辜負她。
“天涼地寒,起身吧!”俞皇后再次張口,聲音溫和平靜:“本宮歇下,你也一併早些歇下。”
芷蘭柔聲應下。
……
謝府。
謝明曦和顧山長同住蓮池書院,每隔十日纔回謝府一回。如此一來,和謝府衆人見面的機會大大減少,眼前耳根都清靜許多。
“丁姨娘在春錦閣外,說是要見小姐。”從玉低聲稟報。
謝明曦專注地看書,頭都未擡:“不見。”
從玉應了一聲,退了出去。過了片刻,又捧着一條衣裙來了:“這是姨娘親手爲小姐做的衣裙,姨娘求着奴婢將衣裙送到小姐面前。奴婢實在無法推卻。”
每次回府,丁姨娘都會來這麼一出。
明知謝明曦不肯見她,便做些衣物鞋襪送來。
便是謝明曦,也不得不讚嘆丁姨娘一腔“慈母情深”。
她和丁姨娘早已反目。不過,她出自丁姨娘的肚子是事實。丁姨娘扔了臉面不要,硬是湊上前來,擺明了是要沾一沾未來七皇子妃的光。
謝鈞少不得要給丁姨娘幾分體面。這一個月裡,去了蘭香院兩回。丁姨娘深覺自己的法子沒錯,整日埋頭爲謝明曦做針線。
丁姨娘若以爲這樣就能如願,實在太可笑了。
她從無原諒丁姨娘的打算,也絕無可能和丁姨娘修復母女關係。
謝明曦隨意瞥了一眼。
從玉心領神會,立刻將衣物放進箱子裡,絕口不提丁姨娘。
……
傍晚時分,徐氏領着兒媳闕氏親自來了。
二房衆人低調安分,唯有徐氏執掌內宅略貪些銀子而已。
謝明曦對識趣又精明的徐氏沒有惡感,對二房的堂姐堂弟們也有幾分好感。謝銘老實木訥,闕氏伶俐善言,都不惹人厭。
謝明曦微笑起身相迎:“祖母,二嬸孃。”
徐氏親熱地拉起謝明曦的手:“明娘,你如今十日纔回府一回,想見你一面都不易。我這心裡,可是日日都惦記着你呢!”
闕氏忙笑着附和:“是啊!我也盼着你時常回府。”
如此熱絡殷勤,顯然是有求而來。
謝明曦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說話無需拐彎抹角。二嬸孃若有事相求,大可直言。”
闕氏被道破來意,略有幾分忐忑,陪笑道:“蘭娘今年及笄,還有十餘日便是及笄禮。我想請你做蘭孃的贊者。”
原來是爲此而來。
謝明曦並未推脫,笑着應下:“好。”
謝明曦應得這般爽快,闕氏既驚又喜,連連道謝。
謝雲曦十四歲,又是嫡出,論年齡身份更合適。只是,謝雲曦眼高於頂心氣頗高,對謝蘭曦素來冷淡。
謝明曦是未來的七皇子妃,庶出之事,早已無人提及。有她做贊者,自然體面。
徐氏也是滿臉歡喜,笑着說道:“明娘做贊者,最好不過。正賓的人選,我一時沒主意,明娘替我想想,請誰合適。”
永寧郡主身份貴重,是謝家長媳,也是謝蘭曦的大伯孃。請她做正賓,原本是最合適也最體面的。
只是,永寧郡主性情高傲,連謝老太爺和謝鈞也未放在眼底,謝家二房之事,怕是請不動她。
再者,謝明曦和永寧郡主素來不和。二房早已選了謝明曦這一邊,壓根不敢想左右逢源這等美事。
這個徐氏,倒是有魄力有決斷,頗有一條路走到黑的勇氣!
謝明曦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祖母若無合意的正賓人選,我去求一回師父,請她來做蘭曦堂姐的正賓如何?”
謝明曦口中的師父,正是聲名赫赫的蓮池書院顧山長。
徐氏大喜過望,連連笑道:“若能請動顧山長,便再好不過了。有勞明娘了!”
永寧郡主身份再貴重,也清貴不過顧山長啊!
……
徐氏婆媳滿心歡喜地出了春錦閣。
“婆婆真是有遠見!”闕氏滿心喜意地低聲笑道:“怪不得前幾日我提議請郡主爲正賓,婆婆不肯點頭。原來是打着請顧山長的主意!”
徐氏頗爲自得地瞥了闕氏一眼:“明娘和郡主素來不和。我們既是請明娘做贊者,便不能再請郡主爲正賓。否則,便成了牆頭草。”
“做人哪,最忌諱搖擺不定,更別想着左右逢源的美事。”
“我們選定了明娘,今日看來,眼光實在是極好。”
謝明曦身份今非昔比,日後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謝家二房跟着沾一沾光,謝明曦顯然並不介意。
徐氏越想越得意,低聲笑道:“楊夫子教導蘭娘姐弟三年,只可惜她是個寡婦,不宜爲正賓。我原本只想着明娘爲我們請書院一位夫子來做正賓。沒想到,明娘竟肯爲我們求顧山長爲正賓,實在是意外之喜了。”
可不是麼?
闕氏喜上眉梢,和徐氏對視一笑。
瞧瞧苦逼的丁姨娘和謝元亭,一個是謝明曦的親孃,一個是謝明曦的同胞兄長,卻半點光都沾不到。只因他們徹底傷了謝明曦的心。
謝明曦對二房衆人一直頗爲和善,皆因二房衆人選定站在她身後。
當年將賭注押在謝明曦的身上,是徐氏最英明最正確的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