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過了殿試。我做官了。做了縣令。就在我們那個縣。我要的榮華富貴轉眼間就來了。一年多前,我還是個傻兒。還是個什麼都不是。現在,我是一方父母官,我手中的權利可以順利做一些事情。而這些,是那麼的簡單。我走馬上任,穿上官服。有宅院,有銀兩賬簿。我看到爹孃驚喜,看到鄉里人敬畏。我看到我走到哪裡,身邊總是簇擁這一大羣人。我只要手一揮動,那些在路邊要飯的,乞討的刁民就會被抓起來。
縣裡錢莊米鋪子劉老闆送來厚禮,青樓院子的老鴇張氏送來金條,還說有事情需要我這個縣太爺做主。我收着地主老財們送來的大禮,我吃着一大桌子的菜餚。我突然間又不明白起來。
富貴功名來了,我怎麼一點也沒有歡喜心安。酒醉飯飽之後,我沒有坐轎子。我避開閒人,乘坐船走水路上岸,來到我們那個集子。前面就是金阿孃家。
我徑直來到了他們家門口,看到了葉老爹還在忙着稱黃豆,打水,準備做豆腐。他有點佝僂着背,有點吃力的樣子。我看到金阿孃在那裡數着碎銀兩。頭髮有點凌亂。我沒有看到靜兒。我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金阿孃擡頭看到了我。
“哎呀!哎呀!哎呀!”金阿孃一臉驚慌,趕忙起身拉起,拉起還沒看到我的葉老爹,說着話:“她爹,快,快,快。”金阿孃哆嗦着拉着葉老爹踏着碎步,來到我面前,兩人撲通一聲就給我下跪,嘴裡唸叨着:
“草民金芬給縣太爺請安。”
“草,草民葉楚給縣太爺請安。”
我不知他們爲何如此緊張,如此哆嗦。我慌忙拉他們起來,
“阿孃,阿爹,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安明啊。快請起來。有話好說啊。”我上前一步攙扶着他們起來。
金阿孃往我身後一看,看到沒人,才慌慌張張起來。手不知道往哪兒放。
“阿孃,我是來找靜兒的。”我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安明啊。你出息了。阿孃都不敢認你了。”正說着話,我便被拉進了他們家門。
金阿孃轉身就把門關上了。葉老爹擦了擦手,哆嗦的摸了摸我的衣袖。我們一起來到院子裡,金阿孃去給我沏茶了。我雙手攙扶着葉老爹說道:
“阿爹,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不,不是。我,我。”葉老爹說不出話來。
金阿孃很快沏好茶,縣太爺到她家,大概是祖上第一次吧。她有些慌亂。
我接過茶水,喝了一口。素然無味。不能和靜兒喂着我喝井水那味道相比。
我看到靜兒了。她紅着眼倚着房門口,不肯走近我。我也望着她。我們都沒有說話。我看着她,她卻看着我手中的茶水杯在想着什麼出神。
“安明啊。你現在是一方父母官了。我們家也就這樣,你看。你看這。”金阿孃如是說。
“沒什麼啊。阿孃。我改天請媒人來你家說媒。我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請八方大橋迎娶靜兒。”我放下手中的茶水杯。我扶了扶阿孃有些顫抖的手。
靜兒轉身偷偷進房去了,不再出來。我看時間不早了。就起身準備回去。他們兩人挽留不下就送我到門口。一直看我走遠背影模糊。
我連夜返回到府上。著書一份,差人去準備結婚各項所需。爹孃問我是不是要迎娶葉家丫頭,我說是。
我爹說:“你可以三妻四妾。爲咱家多續香火。”
我娘說:“她有一雙鐲子可以送給靜兒。”
我說:“我今生就娶一個靜兒吧。別的我不要。”
......
迎娶靜兒那天,我看到有人說我作爲縣太爺不重身份,迎娶貧民。
有人說我是強搶min女,玩膩了就扔掉。可這話不對啊,哪有花這麼大代價迎娶正室的。
說什麼的都有。
而我,只爲娶一個人。所以才考取了功名。爲了養活別人,讓別人過的更好,才求取了利祿。榮華對於我而言,不過是附帶的而已。
酒醉人自醒,我看到蓋着大紅蓋頭的媳妻。她端莊坐在牀沿邊。我坐在她身邊。她等着我去掀開紅蓋頭,我在紅燭中看到自己跳動的心。
我輕輕叫了一聲:“媳妻”,她輕輕答應了一聲。我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她手輕輕顫dou。她等了快十年。她小時候就知道我們是娃娃親。我差點就娶不到她。如果我沒能考取功名的話。
我輕輕伸出雙手掀開她頭上的紅蓋頭,她低垂着頭,臉上紅撲撲的,我看到她眼裡的緊張還有幸福。
我又叫了一聲靜兒,她輕輕答應了。我一把就攬過她--的--臂彎,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紅燭流下了燭淚,打得燭火撲簌簌的。我的心涌出憐惜。抱着她感受着這一刻的感受。
燭火快燒滅了的時候,我和她就這樣抱着依舊坐在牀沿邊。她終於輕輕推開我,對我說:
“夫-君,我打洗腳水來,你洗腳吧。”
她麻利的端來洗腳水。幫我脫鞋洗腳,我的腳長滿繭子,是這些年走出來的。她不嫌棄,伸出手來。我娘小時候就說我腳板厚,是個走路的命。我現在身爲縣太爺,不用走路了,到哪都可以乘坐轎子。我一把伸出手來,攬-住-她-的-shen子。我一把抱-住-她。我把她-的手抓住。
“靜兒,你對我太好了。我娶了你是我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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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了不少酒,酒勁上來,沉沉睡去,又驚着醒來時。她已經在梳妝檯上梳妝,我怔怔望着她。昨夜之事,現在酒醒,她看到我醒來,端來洗臉水,笑着說:“醒啦。快洗把臉,來。”
“哦。”我答應着。
她對我笑。我抓住她的手,“靜兒,昨,昨晚。”
“快洗臉吧,等下還要去給爹孃請安呢。”
“哦”。我又應了一聲。
我問靜兒,你小時候怎麼就願意和我結爲-娃娃親的。
她若有所思說:“你第一次來我們家買豆腐。我就感覺好像認識你。和你在哪裡見過。”
我說怎麼可能呢。我們根本不認識,也沒有可能在哪兒見過。
她不作聲,抿着嘴,最後說:“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嫁給你。這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