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沉浸在回憶當中的齊文俊只覺得身後有人拉扯自己的衣袖,回過頭去,卻是廖英正對自己使着眼色。
齊文俊收斂了心神往北望去,果然見到虎賁使者團馬隊揚起的煙塵已經到了不遠處的驛道。
看着迎面而來趾高氣揚的虎賁人,齊文俊內心五味雜陳。這些虎賁人入侵玄境國土、殘殺玄境百姓,可如今,自己還要像迎接貴客般將這些人陪同到上京城去。唉,堂堂一個西北總兵,何其屈辱。
可說到底,自己畢竟還是玄境子民,是皇上的臣子,無論內心有多少不甘,也只能按捺於心潮深處,以皇命爲己任纔是。按照朝廷的旨意,齊文俊等人不多耽誤,等虎賁使者團稍作休息之後,齊文俊與廖英也跨上程城主備好的快馬,跟隨使者團一同進京。
使者團一路快馬揚鞭,在玄境貫通南北的官道上面好不威風。而所到之處,早已接到消息,地方官員無不提前備好了美酒佳餚,夾道出來迎接。
有時候,跟在隊伍最末的齊文俊和廖英常常生出一種錯覺,彷彿這一切的笑臉禮遇都是爲了自己這樣苦苦守衛玄境,抵抗侵略者的西北軍而設立。然而現實又是那麼殘酷,那些地方官員們對於身着西北軍制式軍服的兩人,無不顏色冷淡,態度甚至不及對待那些虎賁使者團的下人們。
這些遠離戰火幸福而無知的人啊!齊文俊感嘆,你們急於保護自己的那一點利益,卻不曾想到,那些死於虎賁屠刀之下的男人女人,皆是你們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啊。
廖英性格更是爽直,每每遇到這樣的情形,總是雙拳緊握,恨不得上去痛揍那些面帶假笑的官員們。齊文俊只得拉住這個西北大漢,廖英心中的苦楚更甚,他的家園被虎賁軍佔領,多少相親、戰友已成虎賁刀下亡魂。而這些地方官員們,卻一副事不關己的虛僞嘴臉,讓他耿直的血脈中躁動着一股憤怒。
虎賁使者團似乎也是有命在身,一直急於趕路,除了必須休息換馬的時候,其餘時間經過玄境的其他城池,都是以王命在身爲由,拒絕進城。如此一路行來,八日後,一行人終於到達此行的目的地——玄境都城上京。
上京城,遠遠望去北面城門洞開,城樓上彩旗招展,城門下紅毯延綿,更有兩隊儀仗軍分列城門兩側,英姿颯爽。
齊文俊眼皮一跳,這禮儀,應當是歡迎英雄凱旋的。回想起那麼多個夜晚殫精竭慮的憂愁失眠,如今看來,似乎是那麼的值得。只是,齊文俊轉念又覺得不妥,畢竟同行的還有虎賁使者,若是上京城內大張旗鼓的歡迎自己這個抵抗虎賁的英雄,又該讓這些虎賁使者的臉面往何處擱置?
帶領儀仗隊在城門處迎接的,卻是禮部的幾位大人。對於齊文俊心內的擔心,這幾位大人卻是絲毫不介意的,畢竟,這儀仗並非爲西北總兵大人而準備。
使者團爲首的一名黃衣男子剛剛踏上紅毯,儀仗隊中鼓樂齊鳴,而幾位禮部的大人,則是躬身相迎。
諷刺麼?一羣整日研究賓禮及接待外賓事務的朝臣,最終想出的對待虎賁使者團的迎賓禮,竟然用上了歡迎英雄凱旋的古禮,這樣一旁的齊文俊與廖英二人,感覺自己簡直已經失去了立錐之地。
灰頭土臉的站在一旁,等待繁雜的儀式結束之後,齊文俊才上前兩步,拉住一個曾有一面之緣的禮官問道:
“這位大人,虎賁使者團已經被迎進了城中,接下來,我們該何去何從?”
那禮官有些嫌棄的從齊文俊手中抽回自己的長袖,又將這城門處留下的兩個玄境軍人打扮的人仔細打量了一番:“你又是哪個啊?”
“在下西北總兵齊文俊。”強按心頭的怒火,齊文俊儘量讓聲音顯得平靜。
“哦。”那禮官望了望正往皇城行去的使者團衆人和陪同的那些玄境官員,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皇上沒有安排你們的旨意,先去驛館住下吧。”說完,頭也不回的去追那虎賁使者的隊伍了。
“大人!”廖英牙咬得快要碎了,一路來的白眼和輕視,他都強自忍着,可是如今到了自己祖國的都城,竟然也受到這般無視,這位爲了玄境曾經浴血奮戰於虎賁大軍之中的西北漢子,眼中滿含淚水。齊文俊看着廖英,也覺得自己心在滴血,要知道,這個西北大漢,可是被虎賁騎兵的馬刀一刀插入後背都不曾哼過一聲的鐵漢啊,玄境啊,你爲何要如此漫待赤誠忠心於你的子民呢?
在兩人左顧右盼,手足無措之際,官道上總算來了一隊侍衛模樣的官兵,一見兩人,爲首一人急忙問他們兩人是否是自北境而來的西北軍指揮。
齊文俊聞言,總算收攏了心緒,答道:“在下正是西北總兵齊文俊,這位是廖英廖副將。”
那侍衛行了一禮,然後說道:“小人奉丞相之命,前來護送大人去驛站先行休息。”
縱然齊文俊滿心困惑,可也是一路的車馬勞頓。既然丞相大人早有安排,那齊文俊也只得先按照命令去驛站等候下一步的指示便罷了。
一路無事,可齊文俊心中仍舊迷霧籠罩,既然皇上特別下旨命令自己隨同虎賁使者進京,爲何到了上京城,又不讓自己和使者們一同入皇城覆命呢?
“這位侍衛小哥,敢問陛下是否有宣旨讓我入宮覲見呢?”快到驛站之時,齊文俊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侍衛目光躲閃遊移,卻並不回答齊文俊的問話,只是催促他儘快到驛站歇息。
齊文俊越發覺得不對,停下腳步與廖英使了個眼色,說道:“既然陛下暫無旨意,齊某便想先回家中一趟,也免去親人們記掛。”對於聖上的旨意,齊文俊不敢妄加猜測,不過既然皇帝陛下並沒有近期宣自己入宮的意思,齊文俊倒想先回一趟青平侯府,看看自己那個出生到現在還未見過爹的兒子。
“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那侍衛一揮手,手下的人馬立刻散開,將齊文俊與廖英兩人圍在中間。“大人,請不要爲難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帶走!”
不由分說,一隊人齊齊動作,將齊文俊與廖英兩人連推帶搡的帶入驛站。
“丞相大人有令,大人您這幾日就在這裡好生休息吧!”待將齊文俊兩人推入房間,那侍衛閃身便出了門,隨手還將門從屋外上了鎖。
“這是……”廖英大驚,“要軟禁我們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