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菜菜做事一向儘量追求公平,在對待吉原直人和桃宮美樹的婚事上也嚴格的遵循了公平原則,充份照顧了女方的宗教信仰,並沒有因爲是桃宮美樹嫁給吉原直人便忽視了桃宮美樹的感受。
結婚地點被她放在了一家桃宮美樹常去的稻荷神神社分社之中,離公寓位置並不太遠,而且環境也不錯,十分幽靜典雅。
同樣,也考慮到吉原直人是個毫無信仰的人——如果說他有信仰,大概就是信他那對大拳頭了——星野菜菜直接修改了神前式婚禮的繁瑣規程,把很多新郎新娘一起做的事改成了新娘獨自一人完成,比如向神明獻酒,桃宮美樹好說,吉原直人她怕給雷直接劈死了。
神社的神主神官有點意見,但在金彈攻勢之下突然雙眼“失明”了。這年頭年輕人結婚喜歡往教堂跑,能來神社便不錯了,不能要求太高,更何況所謂的神前式婚禮歷史也不過百年左右,只是某一任東瀛天皇覺得東瀛婚禮過於簡陋,十分不體面,便模仿教會式婚禮自己造了一個,真說傳統也稱不上,並不值得花大力氣去捍衛。
八月初的“大安”吉日,戶布織早早便抵達了神社,負責接待賓客工作。邀請來賓並不太多,吉原直人和桃宮美樹都沒幾個親友,基本上就是SPM投資的中層幹部以及不請自來的六菱財團方面的觀禮代表,她幹這份工作最合適。
同時神社的保衛工作由生化人們負責,以防出現搗亂的人。
神社裡的新娘準備室中,新娘親友小月彌生已經準備好了。她穿着一身大紅色的小紋振袖和服,手裡捧着束袋有些羨慕的望着桃宮美樹,而桃宮美樹正由專業的婚禮化妝師上妝,不過她一直在微微發抖,這給化妝師的工作造成了些許不便。
小月彌生站在一邊輕聲安慰道:“美樹姐,你不要緊張。”
桃宮美樹盡力控制着自己,柔聲道:“好的,彌生醬!”她說是這麼說,但發抖並沒有停止,小月彌生只好輕輕握住她的手,再次安慰道:“沒關係的,美樹姐,你什麼也不用擔心,菜菜做事你還不放心嗎?”
星野菜菜這種警惕性超強的人做事情,說不定連地震火山爆發外星人襲擊都考慮到了,反正小月彌生總是盲目相信星野菜菜的。
桃宮美樹輕輕“嗯”了一聲,小聲解釋道:“我不是信不過菜醬,是我這個人……我總是在關鍵時刻出岔子。今天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我有些害怕過會兒會丟醜。”
還有些擔心她不方便和小月彌生這個孩子說,比如傳統劇情中“搶婚”之類的事兒——她和吉原直人正準備喝交杯酒呢,西九條琉璃提着木刀殺來了,打散了護衛賓客,然後無言癡望吉原直人許久,緩緩流出兩行清淚,最後吉原直人滿懷歉意的說了一聲“對不起”便和西九條琉璃一起跑了。
她是真的怕,畢竟她倒黴了那麼多年,雖然最近順了一點,但誰敢說這不是倒大黴前的鋪墊呢?誰敢說不會在人生最幸福的時刻墜入地獄呢?
而且,就算遇不上搶婚之種狗血事,過會兒摔個跟頭或是崴了腳那也受不了啊!
小月彌生不懂這些,但今天她就是做爲女方親友出現的,安撫好桃宮美樹的情緒是她的任務——真正的親妹妹桃宮秀枝在外面跟在戶布織後面忙呢,星野菜菜信不過那灘爛泥——她更加用力握住桃宮美樹的手,想把勇氣傳遞給她,認真說道:“美樹姐,放心啦,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不會遇到任何問題的。”
桃宮美樹也用力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感激道:“那就辛苦彌生醬了!”她現在確實需要人陪伴。
小月彌生用力點頭,然後又離近了上下打量了桃宮美樹一會兒,隱含着羨慕說道:“美樹姐,你好漂亮。”
桃宮美樹臉兒一紅,不過塗的白粉太多倒看不太出來,只是一對杏眼中羞意滿滿,“真的嗎,彌生?”
現在桃宮美樹穿着的是花嫁衣中的婚禮着裝——白無垢。
白無垢整體潔白,象徵着新娘的純潔,喻意在婚禮舉行之後新娘的個性也將成爲白色(毫無顏色),洗去了孃家的一切印記,已經做好準備隨時可以學習適應夫家的習俗習慣。
她頭上還戴着一頂白色的帽子,遮蓋住了一頭烏髮,只露出俏麗的臉兒。這頂帽子叫做角隱,喻意着新娘嫁到夫家後會循規蹈矩,隱藏起“頭角”,會柔順的對待夫家的所有人,同時不會太過於拋頭露面,成爲丈夫身後默默無言的支柱。
除此之外,花嫁衣中還包括打掛和一件大振袖和服,那些顏色就比較豔麗了,桃宮美樹給自己準備的是桃紅色結心扣花紋和服,喻意着將和吉原直人永結同心,兩顆心永遠連結在一起,生死也無法分離。
不過那個就得晚上穿給吉原直人自己看了,儀式上和見賓客還是要穿白無垢禮服的。
婚禮的正裝是經過無數代人嘔心泣血完善過的,對新娘的適應性無可挑剔。這會兒桃宮美樹穿着白無垢有一種神聖之美,而且這種純色的服飾特別適合她這種柔順的女性,感覺就像一朵純淨的白蓮花,柔美如玉雕,十分可人。
不過桃宮美樹的一對杏眼又水潤潤的滿是羞意,在這神聖純潔襯托下顯得有了些媚意,神聖中透着誘人的香甜氣。
小月彌生看着這樣漂亮的桃宮美樹,心裡羨慕極了,認真說道:“真的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美樹姐,叔叔一定會把持不住的!他肯定把持不住的,你放一百個心!”
桃宮美樹心中一鬆,同時更大的羞意涌了上來,要不是化妝師還在一旁她就要去捏小月彌生的小圓臉了,責怪道:“彌生醬,你……你不要說這種話!”
她有時都搞不清小月彌生是早熟還是晚熟,呆呆的卻偏偏總對這些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事感興趣。
小月彌生笑嘻嘻的不以爲意,附到桃宮美樹耳邊說道:“不是和叔叔早就做過了嗎?怎麼還這麼害羞?”
桃宮美樹一身猛然一抖,小聲道:“沒有,我們沒……”公寓太小了,她就和吉原直人親親抱抱了那麼一次就被小月彌生聽到了,但真沒到最後一步。爲了不給小孩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她多次向小月彌生解釋過了,但小月彌生不肯信,堅持認爲她已經被吉原直人吃幹抹淨了,還一個勁追問那種事做起來是什麼感覺。
主要原因可以有是桃宮美樹太害羞了,一說起這種事就結結巴巴,毫無說服力,也難怪小月彌生不肯信。這會兒也一樣,小月彌生轉了轉圓圓的眼睛,又趴在她耳邊上說道:“美樹姐,今晚記得一定要打開我給你準備的結婚禮物!要記得哦,一定要在睡前打開我給你準備的結婚禮物!”
桃宮美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有些心驚肉跳,問道:“彌生醬,你送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小月彌生甜甜一笑:“到時美樹姐就知道了!”
……
新娘準備室的隔壁就是新郎準備室,那裡吉原直人也正化着妝——東瀛人超喜歡化妝的,他這也算是入鄉隨俗了。
星野菜菜也穿了一件米黃色花紋的小紋和服坐在他不遠處,小臉上表情嚴肅,就像一隻剛剛長大的小獵狗正準備去參加第一次捕獵。
吉原直人通過鏡子看了她一眼,無奈道:“星野,我這是結婚啊,不是準備上刑場,你別這個表情行不行?”
星野菜菜依舊板着小臉,平靜地說道:“不用管我,你今天只需要老老實實結婚便可以!”
吉原直人無奈的笑了笑,只覺得這貨太難伺候了——你說他就算結了婚,家裡還不是這四口人嗎?有什麼變化嗎?除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和桃宮美樹睡一個被窩外,沒變化啊,她不高興個什麼勁兒?
他懶得再說什麼。其實也行吧,至少這貨沒把臉拉成驢樣兒也算不錯了。
新郎的妝不怎麼複雜,就是上點粉,免得過會兒攝影攝像時拍出來太醜,而他的服裝也簡單,就是繡了家紋——這家紋是星野菜菜自己造的,左看右看都像一個王八咬着另一個王八——就是繡了家紋的吳服。
在東京這邊的婚禮按星野菜菜的安排是照顧了桃宮美樹的習慣,等回了華夏,服飾就按華夏那邊風俗穿。對此吉原直人沒意見,他本來就不在意結婚什麼形式的,只要回頭可以和桃宮美樹睡一個被窩這個結果沒變他怎麼都可以。
很快妝就化好了,化妝師退了出去,吉原直人和星野菜菜兩個人等着新娘那邊準備好,而這時星野菜菜按了按耳上的通話器,神情一愣。
吉原直人斜了她一眼,問道:“怎麼,出什麼事了嗎?”
星野菜菜猶豫了一下說道:“西九條琉璃派人送了件禮物來。”
吉原直人也是一愣,婚禮邀請的觀禮名單是星野菜菜親自擬定的,但經過他過目確認過,應該是沒通知西九條琉璃的——不是不念過去的情誼,而是天大地大,今天新娘最大,西九條琉璃要是來了怕桃宮美樹心裡不痛快,同時他們也不覺得西九條琉璃那種性格會跑來參加前男友的婚禮。
他想了想,嘆了口氣,說道:“讓人把禮物拿過來看看吧!”
星野菜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確定嗎?”
吉原直人點頭道:“當然確定,現在想想咱們有些小氣了,應該給她一分請柬的——來不來是她的事。”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看看禮物,要是正常禮物的話,回頭要給她份回禮吧!”
星野菜菜抿了抿嘴,吩咐了一聲,隨後一個生化人將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送到了新郎準備室。吉原直人拿起來輕輕打開盒蓋,同時微微側身,以防裡面射出毒針迷藥之類的玩意兒,星野菜菜在旁沒好氣地說道:“我讓人掃描過了!”
這傻狗,我還怕裡面是炸彈呢!
吉原直人訕訕的望向了盒內,然後臉上的表情複雜起來。
星野菜菜的表情也警惕起來,腦子裡做好了應急準備——她是不想吉原直人結婚的,現在看起來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沒什麼影響,但以後呢?
不過這是吉原直人希望的,雖然她莫明其妙會很心疼,但還是願意滿足他的願意,就如同他總是儘量滿足自己的願意一樣。
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覺得她已經是受害者了,絕對不會允許桃宮美樹成爲第二個受害者——如果吉原直人想改變主意,又準備去和西九條琉璃舊情復燃她是絕對不允許的,今天哪怕把吉原直人打斷了腿也不准他離開半步,綁也要綁着他去把婚結了!
這就是她,一代小倔驢星野菜菜的性格!彆扭但非常堅定!
她小心的邁動步子,走到吉原直人身旁也向盒裡望去,只見裡面靜靜躺着一塊木片,一塊生着綠苔十分陳舊的木片。
吉原直人默默無語的捏起木片,發現下面還穿有一條明顯是手工編織的麻繩——做工太次了,明顯是非專業人士搞出來的。
星野菜菜認識這種編織方式,她以前這麼編繩子編的自己一雙小手鮮血淋淋——她前前後後用藤皮編了六百多根這樣的繩子用來扎木筏,而當時在旁邊幫着她編的人就是西九條琉璃。
她不確定的輕聲問道:“‘運氣號’輕木木筏的殘片?”她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個可能了,不然送塊南美輕木木頭墜子的手工項鍊幹什麼?又不是多稀罕的東西。
吉原直人輕輕用着有厚繭的指頭蹭着木片,嘆了口氣說道:“應該是的,沒想到……”
當初他們乘坐木筏漂了好幾千海里終於到了波利尼西亞的一個島上,然後就把木筏賣了換食宿以及船票了,想來木筏早就該分崩離析被做成了好幾條獨木舟,沒想到西九條琉璃又請人跑到了太平洋的那一頭把木筏買回來了。
以前沒聽她提過,想來花了不少心思吧?也許那個木筏對她來說有着特別的意義……或者說對他們來說有着特別的意義。
吉原直人愣愣出神,星野菜菜也沉浸在了過往之中——西九條琉璃逞強不服,受了傷還非得和吉原直人一起去掌櫓,結果遇到風暴被捲進了黑暗中的大洋裡,而吉原直人捨命相救,導致那次自己差點就永遠失去他了。
那一瞬間的恐懼,那風暴之夜的惶恐,恐怕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但該來的總會來,自己終歸還是要失去他了。
她看着新郎打扮的吉原直人突然有些黯然神傷,輕聲道:“你馬上要結婚了……”
“是啊!”吉原直人也回過了神,暗歎了一聲將木墜又放回到了盒子裡,然後將盒子放進了袖袋中——他和西九條琉璃常常吵架看起來相處得很糟,但他是懂西九條琉璃的。
她送這條手工製作的項鍊來並不是想要挽回什麼,而只是單純認爲那段感情雙方共有,紀念品也該有他一份。
應該是樣吧?
那個大號的女孩子性格暴躁,心狠強硬,和可愛溫柔從不沾邊,並不討人喜歡甚至會惹人厭惡,但她是有自尊心的,對逝去的感情不會選擇挽留,寧可只留下一片單純的回憶。
新郎準備室裡一時寂靜無聲,而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提醒道:“星野樣,吉原樣,儀式可以開始了。”
“好!”吉原直人長吸了一口氣,振作了精神走向門口準備去把新娘請出來,而星野菜菜在後面卻突然心臟一疼,猛然伸手拉住了他衣服後襬。
吉原直人訝然回頭,笑問道:“怎麼了,星野?”
星野菜菜仰着小臉愣愣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鬆開了手,柔聲說道:“結了婚,好好過日子,要給美樹姐幸福!還有,你也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