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條琉璃略有些無奈的緩緩起身,看着小女孩的媽媽快步跑了過來將小女孩攬入懷中。
吉原直人緩步上前,只見西九條琉璃的表情十分惆悵。
小女孩的媽媽遠遠就看到了這邊的情景,知道西九條琉璃是一片好意,一邊輕輕拍打着女兒身上的雪一邊滿含歉意的笑。
西九條琉璃微微低頭示意,直接向前走去。等和吉原直人走出好遠了,風中還隱隱傳來小女孩媽媽責怪小女孩不懂禮貌的聲音,而小女孩委屈的分辯聲也能聽清——媽媽,那位阿姨好嚇人!
小女孩太小,天真爛漫,不懂掩飾,聲音頗大。
吉原直人想裝成沒聽見的樣子,而西九條琉璃卻說話了,“你想笑可以笑。”
吉原直人客氣道:“怎麼會,小孩子怕生而已,這是常有的事,西九條警部不必放在心上。”
西九條琉璃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搖頭道:“我不討孩子喜歡,我知道……”她轉而注視着吉原直人,若有所指道,“孩子的笑臉是世界上僅存的美好了,吉原桑輕而易舉就能擁有,要好好珍惜,千萬不要一時糊塗。”
“當然,當然,我肯定會好好珍惜的。”吉原直人看着西九條琉璃俏麗的臉兒凌厲的劍眉,只覺得她把眉毛剃了估計這情況就能改善很多,只是他不敢說。
兩個人一個心事重重,一個疑神疑鬼,一路閒談着很快就到了車站旁邊的一條小巷中。西九條琉璃分辯了一會兒指着一個門口掛着兩塊白布簾子,簾子上寫着“倉平”二字的地方說道:“應該就是那裡了。”
吉原直人搶先幾步推開了厚重的大門,在隱隱的喧鬧聲中笑道:“女士優先,西九條警部先請。”這西九條琉璃是練過的,他不太想進個陌生地方時把後背賣給她。
西九條琉璃道謝了一聲進了酒吧,吉原直人回頭細看了幾眼沒什麼異常,也跟了進去。
他進了門快速觀察了一下酒吧內的情況——幾個長條型的吧檯沿牆佈置,中間零零散散擺放着啤酒桶改造的簡陋小桌子。靠近屋頂的兩角高高掛着兩臺電視機,正播放着棒球比賽和相撲比賽。門口窄道一側貼着相撲橫綱的簽名照片,另一側是問候標語“歡迎光臨,站着喝酒不會有啤酒肚”!
吧檯那兒不時爆起一團火光,有廚師正烹飪食物。整間酒吧裡彌散着麥香酒香加油脂化合物的撲鼻濃香。人也很多,正站着邊喝酒邊高聲談笑,喧鬧笑語聲簡直可以頂破屋頂了。
吉原直人怎麼看這都是一間經營得十分紅火的酒吧,而且侍者就是侍者,顧客就是顧客,廚子就是廚子,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唯一和正常酒吧不同的就是這兒沒有椅子,少了酒吧鬥毆十八種兵器之首——不過這是理所當然的,站立式酒吧要什麼椅子?
站立式酒吧在東瀛也算是個新生事物,本世紀才發展起來的——經濟低迷,捂緊口袋過日子的人越來越多,在這兒喝酒站累了就可以走了,不至於會發生無休無止猛灌到酩酊大醉的情況。
熱鬧的氛圍讓西九條琉璃微微有些不自然,看得出她也就是知道這裡有個酒吧,極有可能沒來過。
她領着吉原直人找到了一個吧檯空隙,輕敲着吧檯說道:“請給我兩杯生啤。”
沒人理她,西九條琉璃有些困惑,兩道劍眉揚了揚,有些拿不準是不是該這麼要酒。
吉原直人迅速確定她是個菜鳥了,她大概也去過酒吧,但依她的氣質和條件要去的話,可能也就只會去那種放着輕音樂、民謠很安靜優雅的酒吧,而且次數不會太多——至少她肯定是沒來過這種類似於路邊攤的低檔地方喝過酒。
吉原直人一笑,用力一捶吧檯,沖服務生大喊道:“雞心雞肝雞翅膀雞肉串來各兩份,煎四份蛋卷,兩杯生啤!”
他點完了東西衝西九條琉璃笑道:“在這裡嗓門要大,無論點東西還是續杯,你不大聲喊服務生是聽不到的。”說完,他打開錢包抖出一堆零錢。
西九條琉璃一伸手阻止他,拿出錢包取出了一張卡,說道:“我請客。”
吉原直人探頭看了看她的錢包,沒幾個零錢,笑道:“這種地方忙起來都是不找零的,服務生沒那閒工夫,更別說刷卡了,還是我來吧。”
說完他細數了數硬幣和千元鈔票,攏成一堆等着交換酒水和食物——他和星野菜菜打了一架,關係十分奇怪的不降反升,兩個人之間反而更親密了,而下場是星野菜菜管得他更嚴了。要真是大花銷還好說,一個電話打過去報帳要密碼刷卡就行了,但這種喝酒的事便只能動用他平時攢的私房錢。
全是硬幣和小面額鈔票,來這兒正方便。
西九條琉璃默默將卡又裝了回去,轉頭看了看四周,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沒想到有這麼多閒人,這還沒到下班時間吧。”
吉原直人一笑,你也沒到下班時間吧!逃班來喝酒,被人舉報了夠你喝一壺的。不過他附和道:“可能是下雪的原因,平時這個點人不怎麼多的。”
很快啤酒食物就被送了過來,服務生掃了一眼錢覺得差不多,也沒細數就掃進了吧檯,又奔着另一個顧客去了。
西九條琉璃默默抱起一升半的啤酒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半杯,然後愣愣出神。吉原直人嚇了一跳,不過看西九條琉璃嘴兒四周一圈泡沫,像是長了一圈小白鬍子,而且一無所覺也不知道擦,看起來倒有了三分可愛,但他卻覺得好像不太對了。
他四周看一圈,還是挺正常的。
莫非真是來喝酒的?
他拿起一串烤雞心遞給西九條琉璃,笑道:“慢點喝,吃點東西。”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試探道,“西九條警部對我的觀感並不好吧?怎麼這麼放心我?不怕喝醉了我乾點什麼壞事嗎?”
西九條琉璃接過了雞心串,只見粒粒雞心烤成了棕橙色,油汪汪看上去十分美味。她輕掩着嘴咬下了一粒,發現這雞心是醬過後烤的,滋味醬濃,口感鹹香,嚼起來十分有彈性,每一彈都在齒間生出一股滋味,迅速將啤酒回甘的苦澀味壓下了去。
她忍不住又吃了一粒,這才斜眼看了吉原直人一眼,伸手輕握,骨節爆響,“我不太喝酒,但我酒量還是不錯的……至於吉原桑想幹壞事,就看你有沒有那本事了。”
吉原直人看着她這隻和普通女孩子不一樣的手——倒和他的手有三分像,頓時擺手笑道:“沒那本事,沒那本事!”他笑着認了慫,也舉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後拎起一塊煎蛋卷丟進了嘴裡,美滋滋吃着。
這娘們今天不正常,有心事?借酒消愁?煩心之下想找個人傾訴?
西九條琉璃也大口喝着,而且那串雞心也迅速下了肚。吉原直人伸手要了續杯,並將自己那串推給她,又伸手拖過了她面前的一份煎蛋卷,以示交換。
西九條琉璃也沒拒絕,又喝了一杯纔拿起那串雞心側頭望他:“你說我對你觀感不好,你很有自知之明,確實是不好……你這種人我見過!”
“見過?”
西九條琉璃輕輕點頭,說道:“你這種人會爲了十年前的一碗飯、一個笑臉、一點小小的幫助就幫人出生入死,自以爲講義氣,很男人,但也會爲了一點小事就起了歹心,想害人性命……我說得對不對?”
吉原直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沒想到她說話這麼直接,趕緊再次高聲叫着要續酒,然後才一臉誠懇地說道:“我絕對不可能是那種蠢貨,西九條警部誤會我了。”
西九條琉璃冷笑道:“誤會?你是什麼樣的人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這種人不應該留在一個孩子身邊!如果我是星野醬的媽媽,我會讓你這種人有多遠滾多遠。”
我剛把最好吃的雞心讓給你了,你就這麼報答我嗎?吉原直人看着言語毫不留情的西九條琉璃有些無語,不過他馬上失笑說道:“西九條警部,我從沒想過傷害過星野!不管你對我……對我這種人有多少偏見,但我只能說我是有感情的,雖然不多,但我絕不會傷害朋友的孩子,這點你可以放心。”
西九條琉璃不置可否,又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這次自己招手叫着要續酒。
吉原直人看了看她嫣紅的面容,仔細揣摩着她現在的心理狀態,又看着她目光迷離——這女人牛皮吹得挺猛,但酒量其實很一般,兩三杯下去就有點醉了,難怪說話像是吃了火藥!
他忍不住問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西九條警部一直很關心星野,可以告訴我是爲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