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直到這一刻,最後的心願竟然還是這個。皇帝眼中也不由得含淚,緊緊攥住貴妃的手:“你……有心了。惟願,她能明白。”
皇帝又陪着貴妃說了好一起子話,後來是怕貴妃勞累了,這纔出來。
皇后忙親自起身迎上來,瞧見皇帝的眼圈兒已是紅的。
皇后便深深嘆一口氣:“……依皇上看,妾身是否該提前做些預備了?”
這裡人多,皇帝沒多說話,只伸手拉住皇后的手,便朝長春宮走。
儲秀宮跟長春宮緊挨着,皇帝進了長春宮坐下,這才嘆息一聲:“提前做些預備也好。”
皇后也是踉蹌兩步:“難道當真已經……不中用了?”
皇帝擡眼瞥她一眼:“提前預備,亦有沖喜之意。朕只指望着,該預備的預備了,她反倒就好起來了。”
皇后微微一怔,急忙福身:“妾身失言。”
皇帝轉頭望向窗外:“人,遲早遲晚都有這樣一天。總歸是今日如何待人,來日也同樣被人如何對待罷了。皇后,一應預備的事體,朕便交給你了。念在你們多年相伴的份兒上,你縱在病裡,也多用些心吧。”
皇后忙道:“皇上放心,妾身定竭盡所能。”
整個正月裡,縱然貴妃病重,可是皇帝該出席的重大節項卻還都不能停。皇帝依舊如常出席各項慶典,正月十五元宵依舊奉皇太后至圓明園觀看火戲。
宮裡總歸是皇后親自帶着太醫院,竭力用盡各種法子施救罷了。
過了元宵節,貴妃的情形不見好轉,反倒已是時常陷入昏迷。每一次彷彿都要醒不過來了。
正月二十三,皇帝下旨進封貴妃高雲思爲皇貴妃。
同日也一併追晉大阿哥的生母哲妃爲皇貴妃。
這已是最後的沖喜法子,都是希望貴妃能因爲這一進封,說不定一時歡喜,便熬過來了。
可惜進封皇貴妃的喜悅並沒能幫油盡燈枯的貴妃再燃火苗,貴妃還是於兩日後,薨。
因還在正月裡,且這是宮中,不宜停屍,故此按着規矩,貴妃在彌留之際便已由內務府派人向外挪。
當貴妃薨了的消息確定傳來時,她已然不在儲秀宮寢殿中。
皇帝獨自站在寢殿裡,望着貴妃曾經的牀帳,不由得怔怔出神。
皇后無聲走進來,含淚扶住皇帝手臂:“皇上……萬萬請保重龍體。”
皇帝定定回眸看了皇后一眼,繼而點頭:“朕沒事。貴妃已經不是朕第一個亡故的後宮。在她之前,哲妃走了,儀嬪也走了。朕縱然難過,卻早已學會適可而止。”
“朕不止是貴妃一人的夫君,朕還是這天下的皇上,朕沒有恣意爲了一己之事悲慟不休的權利。朕只是來看看這裡,送她一程吧。”
皇后也是垂淚道:“皇上說的是。人間最傷離合,沒想到以我們此時的年紀,竟然便已經歷過這些離別。”
皇后拭淚,然後擡起淚眼望住皇帝:“接下來當務之急,便是爲貴妃擬定諡號。這事一向由禮部來辦,他們會從歷代嬪妃諡號中沒有用過的裡頭選出幾個來,皇上從中定奪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