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女子揣測哪宮得寵,又有諸多法子:留意各宮陳設便是一個途徑。
譬如此時宮中來自西洋的鐘表是個稀罕物兒,故此宮中都有不成文的話兒:便說哪個宮裡的西洋鐘錶多、做工更爲精巧,那便必定是哪宮得寵。
與鐘錶相同,各宮的陳設的道理也是如出一轍。雖則後宮裡按着位分,本有分級別的“鋪宮”的規矩。但終究規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皇上要是格外寵愛誰,總歸會格外多些賞賜的。
這回十一月的冊封禮,是皇上登基以來第二次大規模的冊封,有些宮裡便難免要修葺一番。只要從中細節窺視,便能隱約瞧出皇上的心意來。
鳳格垂首想了想:“聽起來也都是各宮更換地坪、地坪上的地毯,坐褥的錦緞顏色等小事。換下來的也都或者是因陳舊,或者是因用錯了鵝黃才換的,也都算常規更替,似乎瞧不出皇上能有什麼心意來。”
鳳格說着卻皺了皺眉:“唯有一宗,有些古怪:永壽宮着替換原有木製儀門,換成座屏式大石雕的影壁。”
鳳格說着瞟了嫺妃一眼:“影壁倚山石用了龍……”
“哦?”嫺妃便不由得坐直:“內務府那邊可有什麼說法,爲何要在後宮裡用了龍?”
鳳格皺皺眉:“內務府裡也只是猜測,都說永壽宮本來也是空着,故此這龍不是給任何內廷主位用的,怕是皇上想將永壽宮留下來自己用。便如鹹福宮成了皇上的琴室、景陽宮作爲御書房,啓祥宮作爲內造辦處,故此裡頭連坐褥都用了上用的鵝黃一樣……”
嫺妃揚了揚眉:“若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了什麼古怪。終歸永壽宮距養心殿最近,皇上若要留下自己用,當也說得過去。”
嫺妃眯眼想了想:“不過倘若是這永壽宮修葺了,是要有人搬進去的話,那便是大事!”
鳳格面色也微微一變。
“依嫺娘娘的意思,是誰有可能搬進去?”
嫺妃細目中閃過含義:“左不過是這回冊封禮有份晉位的人罷了!”
這一年二月賜封晉位的一共是這麼幾位:新入宮的怡嬪、舒嬪;因生皇子而晉位的嘉妃、愉嬪。至於語琴的封答應,因答應位分低微,並無行冊封禮的資格,倒不在此列。
嫺妃幽幽道:“若當真有人搬進永壽宮去,左不過就是這麼幾個人。只是舒嬪已經住在翊坤宮了,況且又是她自己挑的,當沒必要再搬一回;嘉妃也是一樣,她自然還是住她的景仁宮。”
“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原本跟純妃一起住的愉嬪,還有那個曾經盛寵,卻被扔在園子裡的怡嬪了!”
鳳格呼吸一梗:“難道是愉嬪?畢竟她原本是跟着純妃住,如今進封嬪位,已有資格住一宮;更何況她是有了五阿哥……”
嫺妃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
這幾個月來,後宮都是她跟愉嬪一起辦事。曾經那個不言不語的海氏,在她開始一日一日顯出堅決和心計來。又因有了皇子,倒是不容小覷。
“不過那怡嬪也不能不當回事。”嫺妃眯起眼來:“終究是盛寵過的。就算被扔在園子裡,焉知不是皇上護着她?如果留在宮裡,還不被生生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