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靜靜擡眸迎向忻嬪。
“也多虧奴才的阿瑪是內務府的總管大臣,這便內務府的奏案,奴才阿瑪都經手,故此便是外人不知道的細節,奴才阿瑪倒是都清楚的。“
“去年十二月,皇上恩賞令主子的兄長德馨房產和地畝。因德馨本就是內務府下廣儲司緞庫的人,這奏案便只是在內務府內部流傳罷了,倒沒必要驚動前朝,叫外官得知,故此知道的人不多。”
“便是有人知道了,也只留意到這個時間:這會子正是令主子剛剛懷胎不久,自然便也認定是皇上高興,這才賞給德馨房產和地畝罷了。”
“可是奴才阿瑪卻給奴才說了另外一個細節:那道內務府的奏案,名爲《奏爲賞原任內管領清泰之子房屋地畝事》。”
玉蕤聽到這兒,略停,擡眸望住忻嬪。
“忻主子可從這奏案的名稱裡,發現什麼更爲要緊的去了?”
忻嬪終究是忻嬪,腦筋也自不簡單。
更何況,此時玉蕤已是刻意停頓,前後提示了許多。
忻嬪便眯起眼來,“其一,爲何不直接是‘賞給庫掌德馨房屋地畝事’,反倒要將德馨的身份換成‘原內管領清泰之子’?”
“啊,我懂了。德馨的品級太低,原本沒資格得這樣的賞賜。他得了這賞賜,不是因爲他本人的政績,而是因爲他是‘清泰之子’——亦即是說,他就是因爲是令妃的兄長,才因爲妹子懷胎,皇上高興之下才得的這個賞賜!”
玉蕤淡淡點頭,“正是。令主子的母家,原本都沒什麼可依仗的。如今清泰大人和德馨大人能得皇上恩賜,自然全都是因爲令主子的緣故。”
忻嬪盯着玉蕤的神色,半晌纔有緩緩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二,爲何給清泰的稱謂是‘原內管領’?難道是,那會子皇上已經叫內務府大臣,將清泰議敘,將有升轉任用?!”
玉蕤終於在月色裡,靜靜擡眸。
“忻主子英明,正是如此。奴才阿瑪說,內務府大臣已經議敘完畢,皇上已是有意升轉清泰大人爲‘包衣佐領’之職。”
忻嬪不由得盯住了玉蕤,又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內管領是正五品,包衣佐領是從四品,從品級上來說,只屬於正常的升轉,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從內務府下官職和身份上來區分,卻有很大的差異——若是內管領,家中的旗籍自然都是內管領下,也就是俗稱的辛者庫。家人世代爲皇家的僕人,只能伺候皇家的衣食住行,子弟不能科舉,不能披甲當兵,不能擔任內務府職官之外的官職。
可是若升爲包衣佐領,便等同於家人出了辛者庫,入了包衣佐領下。也就是說從此魏家的子弟,可以正常參加科舉、當兵披甲,有了“正身旗人”的身份,已爲“良人”,可以走上旗人們的正途去了。
從前宮裡都看不起婉兮的出身,不過就是因爲她本是辛者庫下。又有當年康熙爺責罵良妃那一句著名的“辛者庫貝戔婦”之說……
而這會子,這一切竟已悄然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