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褪盡寸縷,身陷皮褥,伸手透過皮毛的縫隙,指尖便能落上輕盈的雪花去。
厚重的皮毛簾子,將外頭的冷氣全然隔絕住;內裡的火熱,卻可以藉助指尖兒這星星的涼意,驅散了那懊惱去。
婉兮被皇帝推動、擺弄着,身子輾轉曲回,盡承雨露。
而車外,是馬蹄帶起的冰沫子,是天上新落下的雪珠子。
內裡雨露,外頭冰雪,便一剎那隻覺四季齊集,蘊化於她一身。
更何況遠處還有佛鈴幽幽、梵音空靈,鼻息間則是龍腦香轉,更兼他周身似蘭似麝、又宛若獵手般放肆狂烈的氣息。
他可真壞……這樣還不足夠,反倒利用這皮毛的褥子,在每次攻伐之時,先纏了一段兒毛皮在他彼處……他沒到,那毛茬兒的尖兒先到了,掃得她——意亂神迷。
唯有藉助車外指尖上那一點雪花,才能叫她保持一絲冷靜,不肯這樣快就盡數臣服於他,不想在這徐徐滑動的冰牀裡,早早便昏醉過去。
卻也因此,反換來了他加倍的推動去……
最後的那一刻,她閉上眼,神思凌空而去,彷彿高高飛上景山之巔,俯望北海之上的她自己。
這一刻天地唯有黑白二色,除了馬頭左右懸掛的兩盞明燈之外,唯有雪光月色照明,不叫格外的人工燈光喧賓奪主了去。
便是馬頭那兩盞明燈,也爲曾用玻璃瓦的,反倒還用最傳統的羊角明燈。因燈爲羊角擴成,四壁只是半透明,那燈光隱約朦朧,不刺眼,只如天上星月、雪中反光一般。
那一刻黑天白地,一黑一白兩匹沈駿架着純白的冰牀,穿梭於冰上,便彷彿在這天地之間飛翔了起來。
分不清天與地,分不清腳下的是雪還是雲霓。
她在人間,卻也是天上。
乾隆十八年二月,皇帝完成宮中一系列祭祀之大典後,奉皇太后聖駕,起鑾謁泰陵。
途中下旨,皇后那拉氏千秋節,奉皇太后懿旨,停止行禮。
又及,三月間親蠶禮,亦免那拉氏行禮,只遣官恭代。
皇帝的旨意是在謁陵途中忽然發出,傳回宮中,那拉氏挺着肚子,在宮中接了旨意便有些懵了。
塔娜小心勸道,“……皇上這是體恤主子。終究這會子主子的月份也大了,若是親蠶,恐傷及皇嗣。”
那拉氏垂首撫了撫肚子,“自位正中宮以來,我還沒親蠶過呢。乾隆十六年,是正月就南巡了;去年是永璂即將臨盆,今年又是因爲孩子……說起來無論是南巡,還是皇嗣,終究都是好事兒,我又有什麼可不高興的?”
“總歸親蠶禮,不過都是漢人的玩意兒!我便不親蠶又怎了,也不妨礙我是正宮皇后。總歸只要我還是皇后,早晚都要親蠶,沒什麼可稀奇的!”
她真正有些耿耿於懷的,是皇上免了她的千秋節行禮。
便是肚子有了月份,千秋節行禮也不用她折騰,只叫公主命婦進內給她行禮就是了,她坐着接受即是。
“……不過好在孝賢活着的時候,皇上也免了她的進宴!比起來,我倒也沒什麼虧的。”
那拉氏盯住塔娜,“我只關心今年的八旗女子挑選。皇上別拿孩子當藉口,不叫我一起去挑選,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