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白雪間,皇帝朝婉兮一張手,“來——”
婉兮的臉便紅了。
她想不到皇上弄這樣大、這樣豪華一個冰牀幹嘛,那她纔是白白從十四歲一直陪了皇上這些年去。
婉兮雖乖乖遞上小手,由着皇帝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那冰牀去,嘴裡卻還是忍不住嘀咕着問,“……從前沒見過這個冰牀啊。爺新叫人造的?爺爲何忽然叫人造這樣一個冰牀呢?”
皇帝歪頭睨她一眼。
她自己興許都不知道,她一害羞,或者實在窘了,就會變得囉唣,總是願意這麼細細碎碎地問一些細枝末節,彷彿用那些話來填補這一刻的安靜,才能幫她擋一擋那尷尬和羞澀似的。
皇帝便輕哼一聲,“那你更喜歡什麼呢?”
婉兮蹙眉想了想,“便是‘冰槎’也就夠了。”
“冰槎”跟“冰牀”一字之差,便將兩者的體量大小區分了出來。“槎”的本義是樹枝,便是說這冰槎體量狹窄,夠一個人在冰上出溜而已。一般就是一塊板兒,一個人自己在上頭,左右弄兩個木棍兒或者鐵釺子,向後扎着冰面,推動冰槎向前。
那情形就像冰上的“獨木舟”。
“冰槎?”
立在病牀前,已是一步之遙。皇帝卻也還是不慌不忙,揚眉瞧睨着她,“……就跟你送給皇太后那個‘龍槎’似的?”
婉兮一個準備不及,被皇帝這一說,已是笑得彎下了腰來。
“爺淨亂說!那不是‘龍槎’,那是‘龍船’!”
皇帝聳肩,指着眼前的冰牀,“至少這樣寬的,這樣平整的,才能叫‘船’呢。你那個我每回到壽康宮仔細瞧一眼,怎麼看都是樹杈子。那也頂多就叫‘槎’。”
婉兮知道自己是什麼手藝,便也不回嘴,只是垂首輕笑。
皇帝哼一聲,“便是因爲你那‘龍槎’,壽康宮上下一定都叫你給唬迷糊了,分不清‘槎’和‘船’去。爺這顏面上實在是無光。便是要給你正式說明一下什麼叫槎、什麼是船,爺也得下旨做一個新的冰牀給你看不可!”
婉兮揚眉而喜,“那皇上正可以用這樣的冰牀,拉着皇太后溜去!怕是能從筒子河一路順着冰面,到暢春園去!”
婉兮越想越是歡喜,“皇上真是聖心獨運。去年能奉皇太后乘龍船南巡下江南,今年雖然不能去了,可是也可以用這樣的冰牀載着皇太后跑冰去啊!”
皇帝哼了一聲,“我倒是怕我這會子,沒存那樣兒的孝心呢。”
“不過~,聽你這樣一說,倒是個好法子。等正月十五,爺就用這冰牀載着皇太后去圓明園山高水長,看火戲去!”
婉兮點頭,“爺孝心感天!”
皇帝卻惱了,“你還說!~你以爲你舉皇太后和孝心出來,我今晚兒就能饒了你,就可以不讓你上這冰牀了?”
皇帝大手一伸,一下將婉兮毫不費力地橫抱起來。
居高臨下,故意橫眉立目,“你想得美!”
冰牀內,果然聚滿了毛皮被褥。角落裡還燃了炭盆,懸了鎏金香球。
溫暖,香氣縈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