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對着鏡子,前後左右照照,伸手又將左右腰側向內推了推、又按了按。
她年過三十之後,發福便是擋也擋不住的。
可是這也不怪她,誰讓她是正宮皇后呢?大清的後宮,坤寧宮每日早晚都有祭祀,便都要由她這個當皇后的來主持。她每日都要親自在那兩口大鍋裡煮上供的豬肉;撤供之後,還要帶頭吃下那切成四方的“福肉”去……
皇上尚可閃躲開,每個月只在特別的日子纔來罷了;可是她是皇后,坤寧宮的祭祀就是她每日必行的功課,於是每天早晚兩頓的、不蘸着鹽的豬肉,她便怎麼都逃不開,一口不剩地全得吃下去。
正位中宮之後才長了這些肉,她還算夠小心翼翼的了呢。
大清女子衣裝的式樣,雖看似都是旗裝,可是其實滿漢還有不同。
這源於滿漢對於女子衣裝長久以來的傳統有所區別:漢人女子,下頭必定穿裙,故此便是到了大清,女子上身襖服的樣式朝旗裝靠近,下頭也要還是要繫馬面裙;而滿人因女子傳統也要騎馬,除了朝服有朝裙之外,其餘日常都是穿長袍不繫裙。
簡而言之,漢人女子衣裝樣式是“上下兩截”的,滿人則是“上下一襲”的。
滿人女子除兜兜兒等褻衣之外,貼肉穿的便是中衣中褲,也就是如那拉氏這一身小襖配長褲。外頭則是“襯衣”——便是一件直筒的長袍,直身、平袖、左右沒有開氣兒,一直垂落腳踝,將內裡的褲子都給蓋住。
若外頭再加褂、坎肩等,那長袍從下頭看上去便也似裙子一般,儘可遮住腿了。
滿人女子的衣裝,絕不可以從外衣的開氣兒處露出內裡的褲子來。因中衣中褲屬於“內`衣”的範疇,若露出褲管可是不守婦道,絕非良家女子了。
故此那拉氏這會子穿着一身中衣中褲,便已是“赤.身露體”一般,是除了替身伺候的女子之外,只能給皇上看的了。那便是二等女子,都不方便繼續給留在行幄裡。
德格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她終究不是二等女子,她跟塔娜一樣是頭等女子,一樣可以留在行幄之內,親手伺候主子試衣的……可是塔娜卻將她也給攆出來,她這心下便難舒泰了。
從南巡到杭州,一直到回宮,德格越發覺得不對勁:主子與塔娜越來越多單獨相處,說話辦事都有意迴避着她了。
從前不管主子有什麼事兒,都是叫她們兩個一起參詳的。她不知道情勢怎麼會忽然變成現在這樣兒的。
究竟是主子和塔娜在辦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是主子開始不信任她了?又或者說,主子不信任她,是叫塔娜給挑唆的?
曾經是核心裡的人物,誰都不喜歡被莫名其妙地推到邊緣外去了。她也想打聽,幾個月來一直嘗試在跟塔娜透話,可是塔娜那邊瞞得一絲風都不肯透——她就更懷疑這問題的癥結是出在塔娜身上了。
可是這幾個月來,她眼睜睜看見,塔娜什麼都不與她說,卻反倒時常叫了趙國寶單獨說話,甚爲親暱的模樣。
她咬着手絹兒滿腦袋思緒,遠處走過來一人,正是五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