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被他攥在眼前,退不開,也不敢掙扎。只能一瞬一瞬之間看清了他眼中涌起的悲傷和失望。
她心下也疼,只能輕輕闔上了眼。
“……可是皇上是皇上,四爺是四爺。奴才愚鈍,雖已留宮半年,卻還沒辦法將四爺看成皇上。奴才的褡褳,是繡給四爺,不是繡給皇上。”
他忽地鬆了手。她一時失去支撐,腿一軟,跌坐在地。
他轉過頭去不看她,只望窗外:“是因爲小九麼?或者你更希望,二月裡朕是將你指給小九!”
婉兮心下便咯噔一聲,急忙爬起來跪倒:“皇上誤會了!九爺他,並無此意!”
“你說什麼?”
皇帝倏地又轉過頭來,垂眸緊緊盯住她:“你說小九他,並無此意?——難道他從未對你訴說過,還是你當朕什麼都不知道?!”
婉兮心下咚咚激跳。
她深吸一口氣,反而擡起了頭,望住了皇帝:“奴才若說是因爲九爺,皇上會遷怒九爺麼?奴才若說不是因爲九爺,皇上又肯相信奴才麼?”
皇帝不由得轉回頭來,緊緊盯住她的眼。
他已發雷霆之怒,她雖一張小臉也是蒼白,可是那雙眼卻並不慌亂,反倒更是黑白分明。
他便深吸一口氣,暗暗攥緊了和田玉十八子垂下的穗子:“小九是什麼樣的人,朕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朕心下同樣清楚。所以只要你肯說,朕就信。”
婉兮的心忽悠一晃,不知怎地,鼻尖兒便酸了。
她俯首再拜:“皇上當真是誤會,九爺素日與奴才不過是鬧着玩兒罷了。奴才跟九爺拈香結拜過的,九爺是哥哥,奴才是——兄弟!”
“你說什麼?”
皇帝本滿腔的怒氣和失意,卻冷不丁被她最後一個詞兒給猝不及防說樂了。
“你給朕說清楚,你怎麼成了他兄弟了?”
婉兮的臉便也跟着紅:“回皇上的話,彼時奴才遵四爺囑託,陪九爺查勘旗地私賣一事。奴才爲方便出入,便改換男裝。奴才跟九爺原先是兄妹相稱,卻沒正式拜過,那日正好在外頭路遇廟宇,便正式去拈香換了帖子。”
“彼時奴才穿着男裝,旁邊又有高僧在,於是在神佛前便自稱兄弟……神佛不可欺,於是奴才就是九爺的兄弟了。”
皇帝也是驚訝,這一臉的笑竟然怎麼都收不回來了,只能伸手指着婉兮:“你,你……你說你該叫朕拿你怎麼辦!”
皇帝笑了,婉兮自己卻還鬆不下這一口氣來。
“奴才觸怒龍顏,是奴才該死,不論皇上怎麼罰奴才,奴才都甘願。只求皇上萬勿遷怒九爺……”
“哼,你還是護着他。”皇帝語氣裡透着酸意,不過面上的笑意還是浮漾生姿:“不過朕也可以給你一個定心丸:小九不止是你的九爺,也不僅是朕的國舅,他更是朕的臣子,是朕一步一步用心栽培的大臣。”
“天下是朕的天下,這天下卻又並非朕一個人的天下。只有能臣纔可以幫朕創下盛世基業,所以朕看重小九,不是因朕一己喜好,而是相信他有能力爲天下、爲百姓做出一番事業來。”
他目光輕垂,落在她面上:“朕還不至於爲了這一刻的不痛快,就遷怒給朕看重的臣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