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良叔的那一句話一直在翠娥的心頭縈繞,就像是一隻揮之不去的鳥似的,叫得個天昏地暗,回屋裡的路,她都覺得有種一腳高一腳低的感覺,儘管還是在大白晝的時候。(大白晝:大白天)
老良叔赤LUOLUO的話讓翠娥當場就紅了臉。
“叔,你說這話幹啥呢?娥……娥妹,你莫介意啊,叔……叔是說着玩的。”徐泉林慌忙說道。
老良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說道:“我說的是大實話啊,不過我也只是說說,這輩子還能有啥想頭,咳咳咳……”他說着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叔……”徐泉林擔心地喊了一句,便替他拍起了背部。
老良叔躬着背咳嗽着,他瘦如干柴的身子就像是在風中瑟瑟抖動着的枯葉般似的,像是隨時都要飄落,他漲紅着臉,乾瘦而枯黃的臉上青筋“突突”跳動着,痛苦地張着嘴,似乎肺都要咳出來似的。
老良叔揚起一隻手,示意徐泉林不用拍了。
徐泉林方停下手來,可是他低着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老良叔咳嗽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來,他抹了抹留在嘴脣旁的唾沫渣滓,對翠娥歉意地笑了笑說道:“翠娥啊,我這把老骨頭一咳嗽起來就個停的,沒嚇着你吧?”
翠娥趕忙搖頭說道:“沒……沒事,老良叔你多保重些身體!”
“嗯,”老良叔點了點頭,他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翠娥說道,“你們談着吧,我上屋裡睡會去了,唉,我這把老骨頭是一天不如一日了。”說着,他緩緩地轉了身,出門的時候把門給帶上了。
屋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這個原本有些蕭條的屋子裡頭,竟然平添了幾絲燥熱。
“娥妹,真是對不住你了啊,叔說的話,你……你莫往心裡去。”徐泉林弱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
“沒事。”翠娥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
“你……你沒生氣就好!”徐泉林勉強地笑着說道。
“泉林哥,我得回屋了。”翠娥說道。
“哎,哎,回去吧。”徐泉林機械地點着頭說道。
“嗯呢。”翠娥看了她一眼,便低着頭往門口走出。
“娥妹……”翠娥正要拉開門的時候,徐泉林急切地喊道。
“嗯,泉林哥,還有事麼?”翠娥猛地定住了,她回頭問道。
徐泉林嘴脣動了動,他乾乾地笑了笑說道:“沒……沒事!娥妹,你……你慢走!”
“嗯!”翠娥點了點頭,便一把拉開了門,走了出去。
一男一女兩個娃子還在堂內。男娃子坐在地上耍着石頭子,臉上黑乎乎的,跟打了個大花臉似的,一條鼻涕從鼻孔裡垂了下來,他小手一插,臉上便沾了一臉,他身上的褲子像是剛剛被尿溼過,幾隻蠅子圍着他盤旋着,不時地落在他臉上。男娃子長得虎頭虎腦的,身體瘦弱得,讓他一雙眼睛顯得越發地大了些。
女孩子扎着的兩根羊角辮子一根高一根低,髮際線也沒有,頭髮亂糟糟的。女孩子長得很是秀氣,大眼薄脣,眉宇間是那樣像他爹徐泉林。
兩姐弟怯生生地望着翠娥。
翠娥望了男娃子一眼,便走了過去,掏出手絹兒替男娃子把臉上的鼻涕給擦了去。
男娃子任憑翠娥擦着,竟然一聲不吭的,只是一雙眼睛盯着翠娥看着。
擦乾淨的小臉顯得越發地可愛了些,這是一個漂亮的男娃子,皮膚和他爹一樣白皙,濃厚的眉毛和他爹也是一個樣的,他嘟着小嘴,眼睛盯着翠娥看着,似乎都忘記了轉動。
翠娥輕輕地撫摸了下他的臉,便起了身,朝門外走了出去。
“姨!”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喚着翠娥。
翠娥心裡猛地抖動了一下,許久她都站在了原地,似乎都忘記了怎麼轉身,怎麼挪步。
“有事麼?”翠娥望着一臉怯意的女娃子柔聲問道。
“以後你能常來麼?”女孩子小聲說道,她緊張地擰着自己的衣角。她說出這句話,看來也是鼓足了勇氣的。
翠娥愣了愣,她僵硬的臉上立刻又變得柔和了起來,她點了點頭應道:“哎!”
“姨,你說的是真的麼?”女孩子問道,眼神裡滿是期待。
“嗯呢。”翠娥點了點頭。
“姨,謝謝你!”女孩子臉上漾着紅暈,很喜悅的樣子。
翠娥撇嘴笑了笑,緩緩地轉身走了出去。
徐泉林的屋門微掩着,門縫裡一雙眼睛靜靜地注視着堂裡的這一切,變得有些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