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姒易的惆悵,夏家五人歡快得多。他們知道身處戰場,隨時可能因爲難以預料的攻勢和難敵的對手失去性命。可他們是修行者,是將領,比誰都有活下去的理由。但此時,還是因爲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歡愉彼此相擁。
戰場上,所有人都思念着自己的家人。一張畫像,即便紙張已黃且皺,都始終踹在兜裡。戰場上人命最寶貴,他們活下去的理由,不止是爲那一口氣,還有自己的家人等着自己。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夏驚鴻一家,上可陪伴上朝,下可至邊疆禦敵,羨煞旁人。
“都下去吧!”
見夏驚鴻等人如此高興,副官連忙讓侍衛下去,自己也坐到庭院,少有的閒暇,令他可以曬曬太陽,喝兩壺茶水。不過戰場待久了,再好的茶喝起來都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永留於齒間。
“來,揹包給我。”
夏旭將夏蕭和阿燭的揹包脫下,放在一邊,迫不及待就是一個懷抱。不過他抱過夏蕭後便停下,阿燭卻大大方方的上前,令其一愣看過夏蕭,在其笑時,夏旭才張開雙胞,輕輕抱住自己未來的弟媳婦。
阿燭又拿出她的厚臉皮,擺出都是一家人,抱過夏蕭也要抱自己的樣。她這般開朗活潑的樣子,令第一次見的夏婉極爲好奇,連眨了眨眼,似見到什麼稀罕物。不過她夏家確實沒有這種性格的人,似瞧見她眼中的光,夏蕭介紹道:
“姐,這是阿燭,我在信裡提起過。”
阿燭不知是哪封信,可聽到夏蕭提起過自己便高興,她也是被夏蕭寫進信中的人了。
“姐姐,姐姐,夏蕭在信裡怎麼說我的啊?”
“她說你長得俊俏,甚是喜歡。”
“真的?”
夏婉微點螓首,笑靨如花,夏蕭則毫不留情的潑冷水。
“二姐,不用給阿燭留面子,我分明說她胖來着。”
“怎麼能說女孩子胖呢?而且阿燭不挺好。”
“就是就是!”
阿燭和夏婉站在一邊,對他連吐舌頭。她這般搞怪的樣子,爲夏家增添幾分缺失的生機,而後他們坐下喝茶,聊起先前的夫青。那麼一位強者,身爲將領的夏驚鴻自然關心,可對家人,夏蕭向來不隱瞞任何,順便說出自己這幾個月的經歷。
作爲一直陪伴在夏蕭身邊的人,阿燭知道夏蕭經歷了什麼,也能聽出他只說了一部分。這樣不讓家人擔心的夏蕭令阿燭發自內心的佩服,因爲如果是她,肯定早就哭了,要哄哄才能好的那種。
夏蕭什麼性格,一家人比誰都清楚,所以只信一半,另一半怎麼誇張怎麼放大,因此眼裡全是心疼。不過他們知道說也沒用,現在的夏蕭,已不需要他們提醒,他能做的和將要做的,都是他們做不到的,所以他們只有理解和祈禱。
聊過許久,夏蕭百毒不侵這事值得他今後橫着走。不過也像他所說,都拜夫青所賜。後者雖說不是好人,有弒師之罪,可現在追究身份已無作用,能幫到他們就行。
說完這一系列的事,夏蕭才問:
“二姐,你怎麼到這來了?”
“聖上知道撤退的計劃是我出的,便想讓我出謀劃策。可俞谷離這太遠,一直寫信難以考慮到實情,我便過來了。這樣也好,能陪着你和父親大哥。”
“南國的那些人能讓你走,真不容易。”
“他們都清楚,大夏和南國的命運早已相連,即便不想承認,可是事實。不過還是多虧了謝毅,他及時從學院回到俞谷,讓我趕了過來,並上書再出軍隊,支援大夏。否則以南國和射列的性子,即便會出兵,也會誤了戰事。”
夏蕭一聽,和夏驚鴻夏旭剛知時一樣有所反應。雖說謝毅和夏婉是政治婚姻,可情逐漸生出,便能成爲真正的一家人。雖說未露面,可也不是謝毅的錯。當前爲了戰勝南商,他們都盡着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大的努力。
此後再聊,便是各種閒事,因爲晚上要出發去南商軍營,夏蕭和阿燭先去休息。夏蕭總是很穩重,令將士佩服,而活潑的阿燭和其走在一起,像個不折不扣的單純孩子。
能在氣氛沉重的軍營裡哼出歌的,也只有阿燭,夏蕭走在她身邊,不知唸叨一句煩。不過阿燭纔不管他,反而笑吟吟的問:
“有沒有感覺二姐很喜歡我?”
夏蕭扭過頭,嘲笑道:
“別自作多情了,二姐纔不會喜歡你這個性格的女孩。”
“我這種性格怎麼了?二姐看我的眼神全是寵溺,比你溫柔多了。”
夏蕭聳了聳肩,阿燭怎麼想都行,只要她還是自己的阿燭,便能受到那樣的目光和大家細心的照料。
入了房間,兩人各自休息,不過阿燭不想和夏蕭分開片刻,便在夏蕭的笑罵聲中跑到他這邊修行。阿燭以往總小心翼翼,最近則大膽起來,因爲她知道夏蕭喜歡自己,便不用像以往那樣躲躲閃閃。
晚上要去南商軍營,必須保證體內元氣的充盈,否則被抓住就是難以回來。他們都調整着狀態,天地元氣從七筋八脈進入精神世界中的那一棵元氣之樹中。睜眼已近傍晚,離出發只有不過兩個時辰。
不過這個時間,已很寬裕。夏家五人坐在一起吃飯,這樣的次數不多,他們還喝了兩杯酒,可因爲夏蕭和阿燭還有任務,便只是小酌,並未痛飲。飯後有聖上傳召,夏蕭隨侍衛而去,阿燭則和夏婉同乘一輛車,前去城北。
因爲夏蕭和阿燭已不是第一次做這事,夏驚鴻和夏旭還有事要忙,所以只有夏婉送他們,不過已足夠,因爲他們絕對能安全回來。
城北門內,停着一輛大車,其中兩女子,夏婉爲阿燭煎茶,神色愜意,絲毫沒有擔憂。
“姐姐,聖上找夏蕭幹嘛?”
阿燭今天是第一次見聖上,他原本以爲大夏的帝王是一個十分老成的人,可沒想到那麼年輕,雖說十分帥氣,可還是令其意外。而現在就要出發,找夏蕭做什麼?她單純是因爲好奇,可夏婉回答的十分認真。
“臣子英勇出征,身爲一國之君,自然要面見鼓舞。”
“我還以爲有什麼大事。”
“襲擊南商軍營本就是大事,你能力特殊,去的次數也多,一來二去,可能忘了前去的困難。但整個大夏軍隊裡,只有你們能去,真了不得。”
“有了前幾次的教訓,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認真把守。”
“你只需相信自己,大膽去做,其餘的把控尺度,蕭兒會做好。”
夏婉雖始終都在回答,並未間斷,可眼眸一直停在手中壺裡的茶葉上。它們於沸水中舒展又捲動,飄起下沉,似不受約束的飛天之仙。而染過一遍的青色天空,別有一番清香在其中,久久不散。
夏婉有一種坐立於此,指點江山的宏觀氣概,給阿燭的感覺無比成熟,甚至比謝毅還強。可她並不是修行者,這世間也並非修行者才能大放光彩。
“姐姐,你嫁到南國快樂嗎?”
阿燭只是想增進自己和夏婉的感情,可逐漸覺得自己這麼問有些不妥,不過夏婉還是溫柔的回答:
“傻丫頭,有很多事不能只顧快樂。”
“爲什麼?”
“因爲有很多事我們身不由己,可又必須去做。你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嗎?你一點也不想做,可不得不做,那麼一直抗拒下去便沒用,只有早些順應它。無論弱小還是強大的人,都無法完全逆流。”
阿燭覺得肯定有人能逆流成功,比如夏蕭,他無論遇到什麼都能化險爲夷,逆境中求生更是常有的事。可因爲心中的少許擔憂,阿燭沒有將其說出來,只是雙手端着茶杯,滿懷情愫的等着夏蕭。後者去了城主府,這裡是小型的皇宮。可比起夏蕭印象中的帝王,姒易要樸素簡約的多。對姒易而言,很多能簡單解決的事,不必刻意追求形式。
姒易等候多時,可見到夏蕭,只是帶其去後院。這裡有假山小湖,於城中算少有一見的景色。可即便觀賞一圈,他的心情也沒有半點放鬆,反而更爲沉重。
顧名思義,假山爲假,只用來觀賞。可湖中無魚,便有些說不過去。湖中曾經有魚,供姒易放鬆心情。他看魚兒在水裡遊動,俶爾遠逝,好一陣暢快。可一眨眼,魚兒不知竄到何處,就是不在湖中。這陣焦急,令其心情不悅。
當初,夏蕭從龍崗經歷重重險阻回了斟鄩。姒易見他時,再三邀杯而不起。他極爲倔強,如今兩年過去,夏蕭還是老樣子,可強到大夏需要依仗他來改變戰局,足以看出他的成長速度之快。可夏蕭早已不受大夏控制,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他的家人還在此處,這裡死多少人他都不會管。
姒易想象中的夏蕭就是那般殘酷,他並沒猜錯。大夏虧欠夏家,姒易用夏家掌控夏蕭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想找夏蕭談談,一是知道他的打算,而是將其往身邊拉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