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二章 長談和爭吵

“首戰勝自然是好事,可南商展現出的不過只是全部實力的三分之一,那支傳聞中的修行者隊伍還未出現。而且這次多虧有你,所以我覺得當前情況並不算好,三少爺覺得呢?”

“南商實力雄厚,精英士卒比我們多,修行者隊伍也確實存在。即便我們的軍隊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卒,也難以抵禦,可這一戰建立的優勢,能夠讓我們在短時間不敗。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將軍,希望將軍不要覺得夏蕭愚笨。”

“三少爺太過謙虛,還請直問。”

對幫助過夏家的人,夏蕭永遠不會忘記那股恩情,更不會缺少禮數。林天曾拉過夏家一把,無論是出於同情,還是一國大將的直覺,都值得他尊敬。而林天眼中,夏蕭目光狡黠,思考的東西似爲自己未想到,或未重視之事。

“將軍準備如何處置龍崗?”

“作爲第一道防線,自然要將其穩住,不能打開國門,把南商侵略軍放進來。”

“龍崗之後還有昔陽,雖說距離尚遠,可夏蕭覺得,不能死守這第一道防線,而是應該將重心放在第二道防線上。”

“什麼意思?”

若是奇兵妙術,林天還能聽夏蕭說一說,他是學院學子,思想肯定和常人不同。可兵法軍防上的事,林天不是自大,可依舊覺得自己比夏蕭在行,夏蕭似察覺到他的念想,微微搖起頭來。

“將軍,大夏和南商的戰爭要持續很久,消耗戰是我們當前最不能面對的戰術。你想,比人數我們不敵,比修行者我們也不敵。南商之所以沒派出全部兵力將我們踏平,只是爲了保存兵力。雖說他們今天犧牲的士卒比我們多,可算起佔比,我們還是難佔上風。”

“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林天沒有表達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擡了擡手,示意夏蕭繼續說。後者也不客氣,這些話都是二姐爲他寫的信中內容,他的任務只是將其中意思傳遞給林天。他是軍隊領袖,無論是上呈聖上,旁至曲輪強者,都得經過他。

這場戰爭的輸贏宛若天平,此時大夏上翹的厲害,要想將南商擡高些,和大夏持平,估計得靠奇蹟。可即便是奇蹟,也需要人去做,靠天上落下一塊隕石,將南商人砸死那種概率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生。

“首先,我們要抓住當前這個機會,在贏下一場的前提下發起突襲。我提議就這幾天,不用很多人,我和阿燭能隱匿氣息,直插最深處,鬧出些動靜,外面有曲輪境強者支援就好,保證我們能回來。”

“就你們二人?”

夏蕭和林天對視,前者位於燈燭後的目光極爲鄭重,可他的目光越是如此,林天越後怕。身爲大將軍,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情緒,可不爲情緒所動是他的職責素養。但夏蕭提出這樣的事完全超出他的預料,甚至令其失望。

對手可是爲數上百萬的軍隊,其中修行者多如狗,或強或弱,兩人能做出什麼事來?夏蕭有那種想法,是真的有妙招,還是有些自大?林天對夏蕭足夠尊重,令後者有機會將所有計劃都說出來,可他說得越多,林天的臉色越凝重,褒貶未定。

“將軍,突襲的目的不是爲了對南商進行沉重的打擊,正面交鋒都無法重創他們,更別說我們二人的突襲。可現在需要一些事,再次激起軍隊的戰意,沒什麼比突進敵營,燒了他們糧草更令人興奮的事。無論南商做怎樣的安排,我們都能連續去兩次,這樣的士卒,定能擋下南商的下次進攻。”

“我們不知道南商何時會發起進攻,可能是半周,可能是一整週後,但絕對不會是明日,因爲他們和我們一樣需要做戰場的調配,還要處理死者,這正是一個大好的機會!我們有足夠多的時間去突襲,只要成功,第二次交手,我們贏的機率也會很大。在首戰和第二次交手贏下的情況下,我們的軍隊將展現出空前強大的力量。到時支撐他們作戰的將不是肉體,而是意志!”

“這般三輪下來,我們雖有死傷,可已達到目的。隨着戰爭的時間間隔不一,我們的運作能力會顯然弱於南商,所以我覺得到時應直接撤到昔陽,保證軍力。在第一部隊和第二部對會師後,再進行抵禦。小輩愚鈍,但出行前,曾向學院大師請教兵法,這樣的戰術雖說奇異了些,主動放棄第一戰線更是不可思議,等於大敞國門。可留下軍隊,纔是重中之重,否則如何抵禦?”

本有很多問題的林天一聽學院大師四字,當即沉默。阿燭看着夏蕭,眼眸中盡是疑惑,這不是夏蕭姐姐給他寫的信嘛,怎麼說成學院大師?她下意識想問,雖然聲音很小,林天都沒在意,可已被夏蕭搶過話題。

“將軍,時候不早,是否該準備一頓晚飯?”

林天吩咐下去,思索許久後問:

“真的是學院大師所說?”

“我沒有理由騙將軍,因爲在第一部隊撤退前,我父親和大哥也將過來。我雖不是聖人,但不會用自己父親和大哥的性命開玩笑,況且這場戰爭我盡全力歸來,只是爲了贏。”

晚飯上來,林天也仍在沉默,阿燭一口一口咬着摻着雜糧的饃,幾口蛋花湯,已是辛苦小半日最好的犒勞,再加上一盤稀有的蒜末肉丁,足以展現林天對他們的重視。夏蕭不像阿燭那樣樂在其中,他就知道這丫頭一見到吃的就不會多嘴,所以將自己的兩個饃遞給她,隨之看向林天,等着後者做決定。

林天對學院大師的嚮往,就像伯牙期待着鍾子期,那等存在比王朝中的謀士更具大智慧。可他覺得打開這扇門,放南商人進來,恐怕有些不妥。

面對南商,守住一片土地很難,要想奪回來更難,後方的部隊可以往前衝,支援他們作戰,可若是他們後退,或許將失去一大片土地。這等冒險的行爲,林天做不了決定,可是否上報給聖上,還得經過他反覆思量。

或許能通過這種行爲迷惑南商,令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取得良效。可像夏蕭所說,一切的前提都要他們贏下南商,明日也必須抓緊時間發起襲擊,可那種行爲,怎麼想都太過瘋狂。深淵邊上走,真的不怕墜落其中嗎?

嚼了兩口粗糧餅,喝了一口蛋花湯,林天口中有了些食物的香醇滋味,可遲遲沒有給夏蕭回答。後者沒有一遍遍讓林天相信自己,先前的話已夠長,其餘就看林天做怎樣的決定。

吃過飯後,夏蕭帶阿燭去休息,他需要時間恢復自身的狀態,明日好去突襲。

大夏的曲輪強者也在恢復自身狀態,結束戰鬥後的一瞬,他們開始恢復自身,夏蕭明日會去找他們,就算林天不上稟通知,他也要推着大夏走向贏的那一邊。他從來不怕被別人唾棄或嚼舌根子,如果失敗,他會承擔後果,可即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嘗試。如果他不拼,早就死在登山的路上。

今夜無月,無比漆黑,夏蕭一邊嘀咕着真是個適合突襲的好機會,一邊走進寬敞的營帳,坐在自己的牀上雙手結印,吸收起天地元氣來。能在戰場上享有一張獨屬自己的大牀,足以彰顯他和阿燭的身份。

阿燭不知道夏蕭在嘟囔什麼,只是覺得很累,也沒了修行的念頭,便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許多將士熟睡時,林天還正思考。白日的戰場邊緣,許多將士和死屍共眠。不過那些無人收屍的南商人,只夠給這些將士墊屁股擱腳。此時還留在此處的將士們目的顯然,不想讓南商人來收屍,大夏軍隊將這等行爲稱之爲押魔,這是對南商人第二次使用,也只對他們使用。

押魔堪稱心狠,需要軍犬配合,這些嗅覺敏銳的毛孩子能在夜間察覺將士聽不到見不着的南商士卒,他們從遠處摸來,試探情況。在對這些士卒發起進攻的過程中,很多軍犬犧牲。不過這些忠誠的軍犬即便死去也保佑着大夏疆土,就像此時,將士和軍犬都因太過乏困而睡着,有的甚至打起呼。

軍犬們趴在將士腳邊,頭放在地上,鼾聲不比將士小。可一道犬吠在它們腦中浮現,令它們猛地爬起,睜開一對猶如地獄惡魔的深綠色雙眼。

“汪!”

一道犬吠令數十頭軍犬坐起,它們起身狂吠,將士們坐起時,見夜色中慌忙逃竄的馬匹,摸了摸身邊軍犬的頭。

“好樣的。”

明早他們估計能在佈置的陷阱裡發現幾具屍體,可不妨礙此時睡覺。能在這等地方睡着的,都是飽經風霜的老兵,他們睡得很香,軍犬也都熟睡,幻想着和自己的主人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它們鋒利的牙齒向來傷不到大夏士卒,可能將南商人的骨頭咬碎。

高山上的冰原只有幾根草,馬匹從其上狂奔而過,一路驚慌,踉踉蹌蹌的險些跌倒。

藤川作爲距離龍崗最近的城,城裡城外駐滿南商的先鋒隊。沒錯,險些與大夏聯盟相抗衡的軍隊,只是南商的先鋒隊。不過這支先鋒隊取得的成績並不理想,令鐵面將軍至今還在營帳中和衆將領找尋原因。

關於夏蕭,衆將領沒有尋得消息的途徑,王陵雖說坐在不亞於鐵面的上席。可他說的話,逐漸被大家無視,似取得不了大家的信任。

“報——”

一聲後,模樣狼狽,渾身是草芥,頭盔還歪斜的士卒衝進營帳。之前在城門口,他座下馬匹突然跌倒,否則也不會這樣。不過比起這些,他帶回來的消息才最讓人氣憤。

“稟將軍,大夏還有人守在那!”

鐵面將軍揮手,令他下去,隨後一掌拍碎身前木桌,令嘈雜的營帳重新靜下來,可聽針落細微聲。大小將領虎軀一震,謀士暗自嘆息,彼此相望。謀士沒有選擇再表達意見,可一些魯莽的武將已粗聲粗氣的說:

“這些怕事鬼真是欺人太甚,不過將軍放心,等我攻下龍崗,定不給他們留全屍,讓他們無屍可收!”

“閉嘴,少說兩句。”

有謀士出言相勸,雖輕,卻被武將誤解,當即怒起喝道:

“老子打了一天仗,不比你辛苦?到頭來你讓老子閉嘴,我南商可不興文!之前你就各種否定我的意見,莫非現在不該整頓軍馬,以我們四百萬的兵力踏平龍崗?什麼保存兵力,不就是膽小怕事?你一個謀士,躲在後方還這般膽怯,還談什麼治國平天下,你平個屁?”

“放肆!你拿軍隊當什麼?這是國家辛辛苦苦培養出的戰力,能犧牲十人絕不犧牲十一人,以你的戰法,就算兵力再多也會消耗殆盡。不懂兵法的莽夫,以爲衝在前方就能主持大局?你衝得再快,也無法將所有人看在眼中!”

“屁!你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狗東西,豈敢和我一戰?豈敢和我比帶兵?你走進軍營看看,誰會聽你的話?”

“閉嘴。”

這次由鐵面說,才令武將不再嚷嚷。

“吵一晚上了,強攻太過冒險,穩紮穩打也過於保守,可哪有兩全其美的事?都回去好好反省,明日整頓,再談會議一事!”

武將今日在戰場上輸,心頭有氣,被謀士這一反駁,更是哼了一聲,悻悻而去。謀士搖頭嘆息,不與莽夫計較,但爲自己難以出力而憂愁。他們大多行三步扭頭一次,最終對手臂纏着繃帶的鐵面將軍行一禮,快步離開。

這裡很快只剩鐵面和王陵,後者看着不再隨人離去而搖曳的蠟燭,淡淡道:

“爭吵一夜,也沒得出結果,將軍有什麼看法?”

“夏蕭攪亂了我們的計劃,今後定要重新制定,可末將覺得不必因爲一個夏蕭完全改變計劃,將他交給曲輪前輩就好,我們的任務和之前相差不大。”

“將軍爲何不因夏蕭改變計劃,是他沒那實力,還是另有看法?”

王陵希望將軍別將夏蕭太放在眼裡,即便輕視他也比看重好。南商已足夠重視夏蕭,這麼下去,他還有什麼顏面留在這?比起夏蕭,王陵根本沒引起大夏的注意,他們本是同學山腰的弟子,即便實力有差距,可這等待遇,還有先前謀士武將對夏蕭的重視,都令其有些不舒服。而林天的回答,令王陵心裡更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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