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腰後,理論學習的時間極短,且大多和實踐修行一同開展。因此,他們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白天兩人一同離開,回來時已是黃昏傍晚。
時間多的話,他們能一起吃個午飯,可大多時間都各忙各的。夏蕭忙着登山,舒霜忙着緊跟他的腳步,就這麼一前一後,只隔了幾步,一起朝着更高處而去。
舒霜對完整木行的掌握還欠些火候,這日該學着熟悉雷電,這可是個危險事兒,所以夏蕭和句芒來爲其護航。句芒和曉冉飛在高空,夏蕭則等候在舒霜身後,聽加娜兒教員叮囑。
“理論知識已交夠了,這些都是天然的雷電,只有將它們全部掌握,今後才能繼續開發這方面的力量。”
舒霜乖巧的立在原地,沒有擡頭看天,沒有扭頭看夏蕭。在教員說動前,她不會隨意妄動,那樣太不尊敬人。
等這女教員對天空揚了揚下巴,舒霜才展開羽翼,不驕不躁的和夏蕭一起朝靉靉蒼穹而去。
看兩人如膠似漆,加娜兒雙手抱胸,嘴角微微揚起。年輕就是好,有精力有勇氣去愛一個人,無所謂失去,無所謂浪費年華,也敢賭,等到了她這個年齡,就會發現愛一個人是極爲荒謬的事,因爲只是句空話。
在面對極爲重要的選擇時,愛情總是能丟棄的一方,權力和金錢雖然俗氣了些,可經常是人選擇的對象。稍微有目標的人,也會選擇力量!
加娜兒嘆了口氣,無論看得有多清,都難以避免的沉溺其中。就像她年少時,就在這學院,即便也懂得這些道理,可還是爲一人溫柔。只是那人消失在歷史的長河,再也不會回來,再也不會踏上山路回到他引以爲傲的山腰小鎮。
想到這,加娜兒回頭看上山的方向。即便在山腰,也會有任務。因爲山腰的學子少,所以任務的安排極爲緊張。女教員曾看中的蓋世英雄因爲能力強,時常奔波在外,她便在上山的路口等候。
每次他歸來,總有溫水和手帕以待。可他有一次再也沒有回來,因爲墜入了魔道,被就地正法在冰原。
學院的前輩說,她愛的人選擇了更強的力量,拋棄了她和大荒。她沒有歇斯底里,沒有去找他,而是將擦汗的手帕撕碎,將那水杯丟進緊纏的桃樹根裡。他讓驕傲的自己引以爲恥,不願再提起,不願再爲別人道說他的優秀。可他曾經,真的佔滿她的心,令她想嫁給他,想有一個家。
這些幼稚的想法又浮上心頭,已白了青絲的女教員搖頭,輕輕將一切放下。真正的放下不是忘記,而是即便提起,也能雲淡風輕,像從未發生,像與自己無關。她很久沒想起這些事,可夏蕭和舒霜的樣子總令人嚮往。不過登山,總比兒女情長有趣!
“加油。”
女教員說完,彎膝坐下,雪地裡立即鑽出細藤,成一座椅,將其托起。擡頭看天,舒霜似感覺到教員的目光,心想自己一定要加油,不能辜負加娜兒教員的期望。
“加油!”
句芒說罷,和曉冉將天空的烏雲捲了起來,令其呈一螺旋,而烏雲孕育的電芒,就在裡面翻騰。這像個龍穴,裡面大小電龍聚集,此時見有缺口,都朝夏蕭和舒霜投來目光,似要發泄自然的怒火。
每當做一件事之前,舒霜都會徵求夏蕭的認可,她扭頭看夏蕭,見他向着烏雲揚起下巴,才衝進電龍叢生的巢穴。
風中,舒霜的長馬尾在空中飄動。其後跟着夏蕭,句芒和曉冉在外負責天氣狀況,他便緊跟舒霜,應付突發狀況。夏蕭對雷電的力量不算特別熟悉,但比舒霜好些,算運用自如。就算再不濟,也皮糙肉厚,能爲舒霜擋住叱吼的雷電。
烏雲中銀光乍閃,一開始還很正常,可山麓的學子們逐漸發現不對勁,因爲其中有人影掠過,像藍天幕布上劃過的鷹隼。
“裡面有人?”
隆隨宏站在廣場上,撐着一把傘。他本想在雨中安靜的散步,琢磨一下上山的路子,沒想見到這驚奇一幕。黑雲中有雷電,有人影,人在玩弄電龍,像把玩着孩提的玩具。
這等景象,令很多學子打開窗,朝蒼穹投目。兩座青瓦樓的人都目露驚訝,王陵作爲其中一員,率先想到的,不是哪位教員在渡劫,也不是有人在比試,而是夏蕭和舒霜在修行。他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率先想起他們,只是心裡一悸,覺得任何不可思議的事都和他們有關。這等玩風弄電,可真是大動靜。
九天之上,四周轟隆隆的都是雷聲。雷霆迷眼噪耳,其中,舒霜修長的雙手在風中扭動,試圖握住銀燦燦的閃電,可總是被其溜走,只留下一道熾熱的高溫。
舒霜看着乖巧,可性子堅毅,此時雙目看着四周,見到有閃電經過便伸出手掌,沒有任何猶豫。她不是羞答答什麼都不敢做的女孩,正是因爲這個性子,才能令她一直待在夏蕭身邊,爲其分憂,爲其解決遇到的問題。
空氣被拍爆,發出一陣巨響,從舒霜酥肩邊衝過,咬碎她的衣服,令皮膚擦傷,還有燙傷的水泡。可在這片忽閃忽暗的雲中世界,這樣的傷勢根本不明顯,她的聲音也傳不開去。
夏蕭站在入口上方,看着雷電沒有規律的四處閃動,準備隨時將舒霜帶走。
對於能掌握雷電的武者來說,自然的雷電不算強,劈在身上也沒什麼事,甚至能補充元氣,可要想將其抓住並運用,還有些難度。
一對微寒的瞳孔裡,閃電不斷從舒霜身邊經過,每一次乍閃的光,都令夏蕭看到舒霜倔強的臉色。她想成功,他不甘失敗,她歷經木行的原始力量和風,只差這雷電,她必須將其快些掌握!
轟聲中,夏蕭扇動雙翼,途中被兩道閃電擊中,可只換來幾片飄落的殘葉。
手掌在黑暗裡摸索,夏蕭抓住一隻帶着雷電的小手,頓時頭皮發麻,可知道自己是抓住舒霜了。將其拉入懷中,夏蕭轉身下射,於照亮面孔的光中離開漆黑的烏雲團。
眼前不再漆黑時,舒霜已隨夏蕭回到地面。其後的句芒和曉冉滿臉擔憂,但舒霜並無大礙。
見加娜兒教員的淡淡表情,舒霜蹙起眉,有些不好意思。教員教她這麼多,還爲她計劃好了雷雨天氣到來的時間,她不該就此放棄。舒霜遇事的第一反應都是找自身原因,而非責怪擅自將自己拉離烏雲的夏蕭。
“我還可以繼續。”
舒霜身上有很多燙傷擦傷,可並不嚴重。但夏蕭拉着她,她就別想再上去。見那隻握住舒霜手腕的手,加娜兒看舒霜,等着她做決定。這對伴侶,還真是特殊,不過情陷得有多深,今後便有多難自拔。
作爲一箇中年人,加娜兒並不羨慕夏蕭和舒霜。相反,她並不看好他們。世間所有的情,唯男女之間的情最薄。
爲了不讓舒霜爲難,夏蕭鬆開自己的手,可再上去有些難爲人。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只是尊境幼齡的他們還欠些火候。舒霜很少違背夏蕭的意思,此時算一次,但在她向前時,頭頂的陰雲已逐漸散開。一場大雨,猛地出現於乾坤間。
“算了,回吧,明天再繼續。”
加娜兒走時,舒霜下意識擡起手,有些歉意。可前者頭也不回的離開,無一滴雨水落在身上。
手掌舉起,兩根藤蔓自袖中鑽出,隨後盤旋生長,綠葉成了傘頂,遮住漫天雨水,剩下的雨珠碎成水霧,蒙在傘上。舒霜緊抿着脣,有些不開心,可沒表現出來,夏蕭也是爲自己好。而且他此時的狀態,有些差。
沒等走出幾步,夏蕭的身形便踉蹌起來,手中的傘一瞬破裂,化作枯樹枝,散了一地。舒霜連忙扶住夏蕭,頭頂有句芒和曉冉擡起羽翼遮雨。
綠色窄長葉和紅白色的羽毛下,舒霜小臉焦急,比句芒和曉冉更緊張。
“怎麼了?”
捂着自己的胸口,夏蕭像被某種東西刺到。這種感覺一陣接一陣,已不是第一次,裡面像藏着一把劍。
“金靈獸恐怕要醒了。”
“這麼快?”
舒霜知道那件事,擔憂起來,可夏蕭只是感覺,他不想在教員面前展露自己的問題,可母星龍於遠處站在房頂,渾身不溼半點。雨水會繞開強者而落,正如土狗會灰溜溜的遠離獅子。
加娜兒行走在空中,走到母星龍身邊,道:
“他甦醒的時間比我們想得都早!”
母星龍面色嚴肅,自從夏蕭知道這件事起,便告訴了他,他也如實向上級彙報。而當前,這件事由他和加娜兒負責,可這件事的時間太過奇怪,剛察覺就發現他有覺醒的動向,這也太怪了。
“沒關係,同屆的火行人已被我通知到位,更有幾位前輩答應出手。只要夏蕭一有動靜,我們便能在一分鐘內將整座山變成火海煉獄。”
加娜兒頷首,母星龍做事,她一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