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中院。天光將亮。小風收拾好桌面,這一次要了些酒菜。徹夜未眠,一夜辛勞。
元順抱怨感覺要出大事,怎麼全都爆發了。
平日裡,人命關天,一個死人牽扯萬千。
今天可倒好,一個晚上利害相關的人,死了這麼多。
元順像一個小貓一樣,蜷縮在小風的身後。擺弄着鵝蛋圓的小鏡子。
嘟嘟囔囔說:“還好,就要離開了這裡,真可怕。”
小風輕聲說:“如果壞運氣來,躲也躲不掉,不分這裡和那裡。”
元順說:“有我爹我娘罩着,我不怕,可是在這裡。”輕輕的搖了搖頭。
林昊竹原本清淡的神色夾雜一絲凝重。他不喜歡元順是真,但是一個男人在女人心中,成了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角色,又不便解釋,乾脆全當沒聽到。
慄旬趕緊說:“現在的關鍵事情,是路路通之死,是非要震驚天下,我們都逃不了干係。”
小風疑惑的問:“好不好的,爲什麼突然他被殺死?而且這麼暴烈的方式殺死。”
“他有什麼非死不可的理由嗎?”
慄旬說:“從勘察的現場來看,硬要說殺手撥開了門栓,行兇,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有些牽強罷了。”
小風搖頭:“太過蹊蹺離奇。尤其是一下戳中咽喉,在黑漆漆的帷幕裡,怎麼可能呢?”
“老爺,您怎麼看待?”
林昊竹默然無聲安靜的坐着,聽着慄旬和小風在分析案情。
偶爾目光盯上待在一旁,自顧自玩的開心的元順。
林昊竹說:“這個事情有幾點我很奇怪。”
“那面鏡子。”
元順別的都沒聽到,與自己相關的,聽得極爲準確。
一下把鏡子揣進懷裡,睜大眼睛問:“鏡子鏡子怎麼了?這是別人送我的禮物。”
小姑娘生怕,男人因爲不喜歡自己,所以特意奪了自己的寶物。其實男人根本用不上。
要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林昊竹一定會訓她。這個時候全當沒有聽見。
“圍繞鏡子有兩件事情,我想不通。”
“第一,我和慄旬先來探看路路通,路路通堅持要把元順和小風叫來,而且出於禮儀,要的是管家請。這樣客觀上造成管家離開他,我們和路路通獨處。”
小風想想說:“路路通做大,禮數周到,這個好像不是大問題。”
“對,第二個。我覺得奇怪的是,當他手指鏡子的時候說是給元順講一個秘密,實際上他講到了哥哥路通達。”
小風還是很疑惑,這有什麼奇怪的?
慄旬的眼光一閃,就像鬼火。
林昊竹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小風沒有注意到。
元順張大嘴啊的一聲,趕緊低下頭,生怕話太多又被老爺罵。
“老爺,你到底懷疑什麼?你要把我急死啊。”
小風有一點嬌嗔較真,看着老爺。
元順團起身子,用手指揪耳朵。
她原先雙手合十食指相對,那是有主意。
揪着耳朵的時候,是不便言說的感覺,要麼是害怕,要麼是不屑。
小風還沒心思理她的,一腦門心思都在老爺身上,等着老爺揭開謎底。
林昊竹站起身來說:“我想用一件事情來驗證,驗證一個天大的秘密。”
“林老爺,那我做什麼?”慄旬也同時站了起來。
“慄旬捕頭,現在要靠你了,竭盡全力在平安州搜索四個羅羅人。”
慄旬苦笑一下說:“再也沒想到是這個,其實我們一直盯着羅羅人,就在昨天突然失去了所有線索。”
“怎麼會這樣?他們長相稀奇,說話古怪,站在哪裡都是特別的顯眼。”
“是的,但是就像水滲進沙子,毫無蹤跡。”
林昊竹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他知道慄旬對這件事情的態度。
天海印章出現,三方綁在一起,原本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事兒。
像慄旬這樣的地方捕頭小角色,隨時會被黑掉。
慄旬別無選擇,只能站在自己一方。
林昊竹溫和的說:“還是要找到,因爲這恐怕是解開謎團的第一步。”
然後就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小風,目光示意:你那還有一個人呢。
元順用手扣住胸口,那裡邊有一個漂亮的小鏡子。
也看到林昊竹的目光,心裡想:你又想怎麼欺負我?
林老爺耐心的問小風:“如果你是羅羅人,會怎麼做呢?”
小風想了一想說:“如果我是羅羅人,當然要消滅所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我面部特徵詭異,所以可能帶上面具;我說話聲音古怪,我就儘量不說。”
“對呀,我們就應該去找那些啞巴,或者說聲音喉嚨沙啞的人。”
“可是不說話那麼好找嗎?”
“可以去郎中那裡。”
慄旬看着林昊竹說:“我現在立即佈置,務必把平安州搜一個底朝天,四個人不可能平白的消失。”
林昊竹點點頭,說:“多謝。”
小風說:“那我們只能在這兒坐等。”
“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管家。”
“現在路家已經沒有主人,管家將要繼續協調下面的事情。他一直深度的介入。”
“只是好像路路通,對他有所疑心,具體的我想不明白,但是進一步情況只能依靠他們。”
慄旬說:“我先派人送他迴路府莊園,剩下的事情慢慢再討論。”
“現在只能如此。”
元順終於躲在一劫,從頭到尾與自己沒有關係,小臉浮現笑意。
林昊竹從懷裡拿出翡翠鸚鵡嘴小銅壺,擰開蓋,抿了一口,一股熱辣辣的藥酒,瀰漫全身。丹田寒涼之氣,暫時被壓制住。
小風憂心忡忡:“老爺,您要緊嗎?”
“還好無礙。”林昊竹不想多談這件事情。
元順自覺的往後坐了坐。她知道:一個人在氣頭上,更容易發脾氣。
然後林昊竹果然不願意搭理她,冷冷的說:“你早點休息。”元順覺得很委屈,明明自己被呼來喝去,想睡覺又不敢,怎麼成了自己不願意睡覺?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矇矇亮,街上開始傳來早起的商販的聲響。
“煎餅果子,炸麻花,煎餅果子,炸麻花。”元順一聽,眼睛就放亮,輕輕的拉小風的手。
“安靜點兒。耽誤不了你吃的。”小風說。
“是煎餅果子,炸麻花我沒有嘗過。”元順老老實實的說。
小風爲難的看一眼老爺,林昊竹揮揮手,像轟蒼蠅一樣。
元順拉着小風,一溜煙兒的起身往外跑。
沁香樓本來就在一個熱鬧所在。
元順尋着聲音找“煎餅果子”,嗓子低沉沙啞是最好的路標。
小風說:“慢點慢點,別離老爺太遠。”
等到無人處,元順眨巴着眼睛,悄悄的講:“你不覺得賣煎餅果子的人的聲音很熟嗎?”
“應該沒聽過,我從來沒有吃過什麼煎餅果子炸麻花。”小風實話實說。
“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人的聲音我們之前應該聽過的,但是又怪怪的。底氣很好。”
小風歷來知道夫人的耳力極好,將信將疑,兩個人遠遠地站着看。
小商販雙腿殘疾。手腳靈便。和麪切面動作很是靈活。
好些人圍在前面紛紛招呼
“來一套”“買兩套。”
“好的,您稍等這就好。”
小風仔細的觀察他的容顏。
他大概也是害怕嚇着大家,有意識的用布包着臉,一雙靈活的眼睛滴溜亂轉,一看就是個心思活泛的人。
這個人長相很兇惡,隱隱透出一道傷疤從嘴角到耳根,臉上全是傷疤,明顯的是受過荼毒,慘不忍睹。
元順閉着眼睛並不說話,小風趕緊也閉上眼睛。
只用心聽,效果就不一樣了。
這個聲音果然似曾相識,但就像夫人說的,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