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鉅富死了,被人殺死了,慘不忍睹。
半截軀體,橫臥在牀上,沾着一灘鮮血。
管家慘叫,在黑夜尤其瘮人,驚動不少人。
沁香樓大亂,影影綽綽有人推窗開門,打聽訊息。
慄旬早也趕了過來,看到眼前慘景,更多的是憤怒。
立即着手調查,首先詢問的就是管家。
管家眼睛通紅,氣得渾身發抖。哆哆嗦嗦的。
“林老爺和捕頭離開之後,老爺說累了,要早些休息。”
“我打了手巾,替老爺擦拭,然後放下帷幕,熄了燈,我睡在地上。”
他用手指一指,不遠處的地鋪。一片凌亂。
“我正睡着,突然就覺得身旁有風聲,知道不好。睜眼一看,有一道人影經過。”
“等我起來,房門已經敞開。”
“聞到血腥味兒,我趕緊看老爺,他就已經”
管家放聲痛哭,老邁的聲音空蕩蕩的。
慄旬仔細的查看現場。
喬冠道縣太爺帶着仵作也趕來了。
喬冠道面如土色,從睡夢中被驚醒。衣服的紐子都系歪了。
路路通死在平安州,被人殺死,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全傳遍全國,上方問責下來,誰擔當得起?
喬冠道這個時候拿定主意,絕不多說一句話,一切都看林昊竹。
林昊竹放下長袍,輕輕地撫摸平皺褶,安然坐在一旁。
慄旬帶着仵作,仔細的勘驗現場,很快就有報告遞上來。
死者是銳器刺穿喉嚨,應該是匕首一類的。尖銳狹長。
死者血流過多。
死者身上沒有別處傷痕,斷肢幾乎齊了大腿根兒。
死者肩膀處有一處傷痕。但不是剛剛的。
仵作小心的記錄。垂手侍立,等待長官老爺的詢問。
慄旬向縣太爺和林昊竹稟報。
門栓上有鐵器撥弄的痕跡,應該是用鐵片探進來,撥開了門栓。
青磚上有輕微的腳印痕跡,從門口到牀邊,從牀邊到門口。這是殺人的路徑。
足跡停留在牀榻邊。經過管家的地鋪。
門口有打鬥的痕跡。
勘查院中和逃跑的路線呈垂直,牆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
慄旬明白是林昊竹所爲,但並不做過多解釋。
喬冠道不停的搓着手,連聲嘆息:“怎麼會這樣?能在牆上弄出一個大裂縫,武功該多高強。”
最後慄旬做結論。
死者是被銳器刺死。兇手逃脫沒有抓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昊竹身上。
他代表廷尉府,而且礦物買賣三方之一,現在已經死了一方。
後事如何,前途未卜。
遇到大事林昊竹反而沉住氣,他安然的說:“可能死於仇殺的,可能是歹徒謀財害命。再查吧。”
慄旬皺皺眉,這個說法很奇怪。
喬冠道心知肚明,趕緊點頭說:“林老爺見多識廣,下官聽從您的吩咐。”
慄旬納悶,明明死因必定和絕大的秘密相關,爲什麼說的這麼輕巧?
對了,換一個角度講,林昊竹老爺也想息事寧人,不願意從路路通的死牽扯出一個不能爲人言說的隱情。
捕頭吩咐手下:“趕緊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儘量封鎖消息,不要攪亂人心。”
他始終看重的是平安州要平安,生怕擾了自己的政績。
林昊竹不以爲意,淡然一笑,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林昊竹溫和的說:“我一個人在那呆一呆。沒有妨礙。喬老爺請自便”
消息就像長了翅膀的鳥兒,迅速傳遍了沁香樓,各個房間燈燭通明,丫鬟全都被封在房子裡。接受衙役的詢問。
小風和元順自然不在行列。
當兩個漂亮的女孩,出現在現場門口的時候。林昊竹剛剛轉過身。
慄旬始終沉默,垂手在旁邊站着,不打攪年輕高官的思緒。
慄旬是一個辦案老手,他想象如果自己是作案兇什麼時間什麼路線要達到什麼目的,可能的意外情況是什麼。
小風輕輕的說:“老爺,我們來了。”
林昊竹皺了一下眉頭,用手指着門邊說:“站在那兒。”
元順自覺的兩手背後,站在門口。
這是正兒八經的死人現場。
元順只覺得倒黴。一個晚上,兩個人死在眼前,更倒黴的是自己,差點也成爲死鬼。
她悄悄的用兩隻手捏住耳朵,往下拽了拽。
下意識的動作,引得林昊竹多看一眼。
小風辦案是辦老的,無所顧忌,走到牀前。道一聲:“死者爲大。”動手開始翻檢。
元順疑惑的想。一會兒還要不要拉她的手?
小風輕輕的說:“應該是匕首,三棱開刃,兇手氣力極大,當時直接把路路通定在了牀上。是貫通傷。”
慄旬不由發問:“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
小鳳說:“倒也可能是務必置於死地。老爺和捕頭你們再看這裡。”
她輕輕的翻動屍體。
元順在門邊,稍微提高聲音說:“你們能不能把燈移一移,我可什麼都看見了。”
林昊竹毫不客氣,回頭瞪她一眼說:“誰讓你看的?閉眼。”
清清淡淡的的說:“小風,幹嘛她來?”
小風搖搖頭,說:“沒辦法,是死人了,夫人死活不肯自己呆,還記得羅羅人的事情。”
這也難怪,元順本來膽子就不算大,讓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裡,腦子胡思亂想,還不如跟着,遠遠的不生事兒。
小風擡頭招呼說:“夫人,沒事的,你把臉轉過去,對着牆就好。”
元順很聽話,不但臉衝着牆,而且自覺的站到門背後,門大敞着,剛好和牆壁的夾角,擋住了她。
慄旬請林浩竹坐下,說:“這件事情很蹊蹺。”
林昊竹點點頭。
慄旬說:“既然老爺有同感,不妨您先說,畢竟您先到達現場,第一感覺很重要。”
林昊竹也不客氣說:“我覺得奇怪,在於我正在門口院外,月光一片昏黑,屋子裡漆黑一片。有血腥氣,但是看不到屍體,直到管家點燃了蠟燭。”
“我奇怪的是,管家躺在地上,並沒有聽到異常的動靜,殺手是如何準確的辨認出要害?一招斃命。”
小鳳點點頭,這個懷疑很有道理。如果有火石之類,立即會引起管家的注意。
三個人一時都不語了。
林林昊竹看向慄旬,捕頭說:“我很好奇,雖然說門閂上已有鐵片撥弄的痕跡,但是怎麼毫無聲響?”
“管家的武功我們是見識過的,怎麼會毫無知覺?直到殺手殺完人經過身邊,才被攪動的風帶醒?”
小風點頭說:“我也覺得很奇怪,畢竟今天多事之秋,他能不能睡着還很難說。”
“只要門栓發出聲響,只要管家沒有睡着,只要路路通沒有沉睡。他都不可能殺完人,全身而退。”
沁香樓今天晚上住着林昊竹和慄旬兩大高手,稍有差錯,就會被困住,就像剛纔差一點不能夠逃脫。
他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或者說路路通爲什麼要死的這麼急迫?
慄旬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林昊竹有很多話沒有說出來。
隔牆有耳,安全起見,也是爲了人心隔肚皮,自然也不便多問。
元順嬌滴滴,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你們好了沒有?我害怕。”
小風好氣又好笑,走過去把她拉出來,說:“不怕瘋馬的,咄咄逼人惡鬥的,都是你,夫人怎麼突然膽子這麼小?”
元順決定不計較她的手剛做過什麼,抓住小風的手,軟軟綿綿的給人一種安全感,悄聲說:“我怕血。”
林昊竹罕見的沒有訓斥元順,對小風說:“領她到院子裡站着。”
管家哆哆嗦嗦的站在一邊。
林昊竹溫和的叮囑:“管家節哀。很快就把路老爺的遺體交還路家,你做主張,到官府報備就是。”
管家眼睛通紅,渾身發抖。只能點點頭,幾乎說不出話來。
林昊竹看事情告一段落,招呼慄旬和小風一起回到中院:“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多了。”
天已經矇矇亮,屈指一算,從宴請開始,一晚上經歷了二死。死的是路路通和巧妹。
兩個死者身份天壤之別。死法詭異鶴頂紅還沒有解決,又是一劍穿喉。
這中間有什麼樣千絲萬縷的聯繫?還是各自不相連?
大家心中充滿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