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監軍樑珫樑公公逃過了一劫,悽悽惶惶地跑到了徐州。
他在徐州城捱了兩日,陸續匯合了都總管徒單守素、猛安唐括烏野,大將納合斡魯等人。
這時逃回來的散兵遊通匯合起來,又湊了兩萬多人。
樑公公也不等了,吩咐徐州守將繼續接納陸續逃回來的散兵,他自帶着這些殘兵敗將便倉惶地逃回中都去報喪。
一見完顏亮,樑珫便聲淚俱下。
他痛斥耶律元宜好大喜功、不聽勸阻,對他的勸諫之言置若罔聞,結果最後中了宋人奸計,害人害己,喪命沙場。
總之,他把一切責任全都推到了耶律元宜身上,是耶律元宜剛愎自用、獨斷專行,才導致的大敗。
而他早就發現耶律元宜擬定的戰略有問題,是再三勸諫過的。
徒單守素、唐括烏野、納合翰魯等大將們,素知完顏亮喜怒無常,性好殺人。
這時爲了自保,也只好按照樑公公的說法,衆口一辭地把鍋推到耶律元宜身上。
完顏亮一聽,靈壁一戰損失竟如此之大,簡直如五雷轟頂。
金軍女真籍精銳,現在可是消耗一點少一點,根本沒得補充啊。
怒不可遏的完顏亮氣的渾身發抖。
此時,耶律元宜之子耶律王祥,就在大金禁軍武衛軍中任職。
完顏亮立即命令武衛軍都指揮使楊棠,把耶律王祥拿下,就地斬首。
隨後,完顏亮又命人去查抄耶律元宜的府邸,財產一律充入內庫,元宜家男子十二歲以上者盡皆斬首,女眷與兒童發賣爲奴。
滅了耶律元宜府,完顏亮怒火稍歇,想想眼下棘手的形勢,立即傳見樞密使完顏昂、尚書令張浩、太子少師訛裡也等人緊急入宮來議事。
對於金國來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兵源的問題。
靈壁一戰的損失太大了,而且損失的主要就是金國的“中央軍”。
問題是現在遼東以北全部掌握在新建立的“新金帝國”手中,完顏亮想要補充兵員都困難。
那麼,如何解決軍隊的問題?
完顏亮緊急召見心腹大臣們,苦苦思量了兩日,方纔整理出一個眉目來。
好在金國這邊與宋國那邊不同之處在於,金國這邊的文武百官根本節制不了完顏亮。
完顏亮對於金國的軍國大事,完全可以一言而決。
所以,完顏亮有所決定後,直接頒佈詔命即可,雷厲風行的效就比之宋國可強了許多。
當即,完顏亮便下詔,廢中書、門下兩省,只保留尚書省,直隸於皇帝。
由尚書省和樞密院分掌政、軍,但樞密院受尚書省節制。
精簡機構的同時,金國皇帝對於軍權的掌控更直接了。
隨後,便是金國兵役制度的大改革,仿照宋國設中央直轄軍、地方駐屯軍、邊防軍和地方治安部隊。
大肆徵召籤軍與募軍。
以女真人爲主體的猛安謀克軍全部轉爲中央直轄軍,其中又劃分爲禁軍和機動部隊。
設殿前都檢司統領禁軍,禁軍主要擔負宮廷宿衛及京城防衛任務,機動軍作爲金國的戰略預備隊。
基本上,因爲靈壁一戰殺傷了太多的女真嫡系兵員,再加上以女真人爲主體的遼東以北地區失去控制,金國只能仿照宋國軍事制度進行更激進的改革,開始大量徵募北地漢人,成爲金國主力部隊的一員。
……
宋國這邊,皇帝加快了返回臨安的速度。
一路上,趙瑗還和伴駕衆大臣們依據陸續傳遞過來的戰報,評估對於有功衆將領的封賞。
其實大部分將領的封賞是很好解決的。
因爲他們本來就是武將,只要加官、進爵,賞賜宅院、田地,也就行了。
真正麻煩的只有楊沅。
他是文官,卻又是靈壁一戰的軍功第一人,皇帝又起了憐才之心,不想讓他在臺諫的位置上一條道走到頭,如何安置便叫人撓頭了。
好在這位皇帝自己也是有主意的,此番帶着的伴駕大臣也都是跟他一條心的。
如此一來,官家拿定了主意,楊沅的前程基本上也就確定下來了。
爵位上晉升爲開國郡公。
官家給的理由很充足,開國縣公一般只授予有政績的文官,開國郡公纔是有軍功或政績均可授予的爵位。
楊沅此番立的是軍功。
而且一開始因爲楊沅資歷太淺,已經把都察院整個兒壓低了一級,可是架不住人家楊沅立功且立大功的速度太快,也不好再壓了。
至於官職,就調整爲左諫議大夫,這是隸屬門下省的重要官員。
湯思退是半條腿踏進了宰相的門檻,楊沅這是半條腿踏進了執政的門檻。
諫議大夫在大宋官場上相當於一個“混兒”,就像麻將牌裡的“萬能張”。
都察院還你要犯了罪、有了過錯,他們纔會出手。
但諫議大夫有權利對皇帝及各級官員提出建議,糾正錯誤。
也就是說,他原任的都察院僉都御史相當於一個檢察官,主要還是側重於司法方面。
但是諫議大夫不僅可以干預司法,他還有議政權。
內廷、外廷、皇帝、大臣,他誰都可以噴……監督。
趙瑗這邊與伴駕衆大臣議定了,就把結果先傳回了朝廷。
現在趙瑗還真不怕朝臣們有太多的不滿和非議。
他登基之初,金國這個叔皇帝就變成了兄皇帝,因爲完顏亮比趙瑗大五歲。
以前的叔皇帝是差着輩兒的,金國皇帝哪怕才一歲,那也是叔父。
現在大家同輩,只能論年紀來稱兄道弟,那就不存在屈辱的事兒。
高麗國重新奉大宋爲宗主國。
新金帝國也與大宋建交,結兄弟之邦了。
如今大宋又打了這樣一個大勝仗,這就是官家的底氣,讓他有勇氣面對朝臣的壓力。
更何況,湯思退和吏部等官員一屁股屎還沒擦乾淨,是輕拿輕放還是重拳出擊,全在皇帝一念之間,他還怕什麼?
李道聽了這些明發的消息時正在家裡吃飯,一聽對楊沅的人事安排,雞賊的李道就知道,皇帝這是把楊沅當宰相培養了。
還不到三十歲的預備宰相啊!
李道禁不住又是一番捶胸頓足,連連哀嘆:“悲夫,老夫本有機會做宰相岳父的,如今卻還只是一個軍頭兒,噫籲嚱。”
李鳳年聽了父親兩句語氣助詞,讚道:“爹,你雖是個軍頭,卻也是個喝了墨汁的軍頭兒。”
李道看看盤子裡的墨魚,嚴重懷疑他這個蠢兒子在諷刺他。
李道把筷子一摔,恨恨地道:“明年開春,朝廷又該選士了。
到時候,老夫要派人去京裡守着,看誰得了狀元,就搶回來做我女婿!
我還就不信了,我李家就不能出個喝墨水的人才!”
……
楊沅這段時間,主要負責閱兵事宜的安排,閒暇時間便多了些。
平日裡回到家,逗逗孩子,陪陪夫人。
尤其是即將生產的阿里虎,較其他女子心思格外敏感了些,少不得要多陪伴一下。
楊沅大概也能察覺到阿里虎的想法,便和鹿溪提了一嘴。
鹿溪再去探望阿里虎時,便提到等她生了孩子後,就到自己身邊做事。
有事做,就有自己的一份產業,尤其是跟在鹿溪夫人身邊做事,那更是抱上了楊家大宅裡最粗的大腿,阿里虎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間平息下來。
楊沅在府裡雨露均沾,有時候還要來個“大水漫灌”,劉家繡樓裡的夜行人時不時也要扮一扮,師師那兒也要常去探望。
這一日晚間,楊沅又到了李師師這邊,二人逗弄了一番省兒。
待孩子被哄睡了,李師師便道:“如今前線事了,你也回來了,什麼時候操辦一下,給玉葉一個名份?”
剛剛又被母親催婚,找了劉媒婆、王媒婆等四個媒婆登門介紹臨安青年才俊,實在受逼不過,逃到師師這兒避難的肥玉葉恰聽到這句話。
她原本要推門的手馬上停了下來,悄悄貼上了耳朵。
她卻不知,房中兩人蟄龍功法都比她高深,她剛一到,李師師和楊沅就已知道了。
李師師這麼問,本就是爲了寬她的心。
楊沅明白師師這麼問的用意,略一沉吟,便道:“等官家回京,授爵封官結束的吧。位子再高一些,我去肥家提親也能多幾分底氣。”
李師師取笑道:“怎麼,你現在底氣不足麼?”
楊沅狎笑道:“你說哪方面?某些方面,我的底氣可是足的很。”
李師師聽了,不免暈紅了俏臉,恨恨地道:“那老道人不懷好意,人家上了他的惡當。
哪想到,有朝一日,竟教出你這麼個衝師逆徒!”
這詞兒還是閨榻之上楊沅與她說笑時提過的,李師師覺得十分貼切,順嘴就說了出來。
楊沅笑道:“我怎麼覺得,你說這話時有些樂在其中呢?”
說着,房中便傳出些悉索的動靜,已經是過來人的肥玉葉聽了頓時嫩臉兒一熱.
李師師求饒道:“不要動手動腳的,待我先把省兒送回房去。”
楊沅笑道:“先把省兒送回房去倒無妨,只是……沒有玉葉幫你,你一個人行不行呀?”
肥玉葉聽了,便悄悄退了幾下,到了樓梯拐角處站下。
然後她便加重了腳步聲,“咚咚咚”地走上樓來,老遠便叫道:“乾孃,人家來看省兒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