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快、準、狠。
生死一瞬,間不容髮。
這一刻,楊沅也動了。
楊沅雙足一彈,整個人便向後飄去。
藤原姬香一刀斬下,楊沅已經疾退丈餘,飛起一腿,便踢向路邊一棵鐵冬青。
“喀喇”一聲,一根小兒手臂粗細的樹枝就被踢斷了。
楊沅一把抄起樹枝,就向藤原姬香攻去。
樹枝在他手中只輕輕一顫,前方枝頭便如風雨中疾搖一般遮擋了藤原姬香的視線。
藤原姬香步步後退,手中刀刷刷劈斬,碎枝敗葉漫天飛舞。
不消片刻,楊沅手中就只剩下了一根光禿禿的木棍,前邊還被削尖了。
藤原姬香沒想到這個宋國商人竟有如此武功,神色立即謹慎下來。
老苟叔和計老伯卻是早就知道楊沅功夫了得了,他們兩個在海船上閒極無聊,可沒少跟楊沅切磋。
所以哪怕明知道楊沅身上沒有武器,二人也只管殺去,並不護在他的身邊。
在他二人想來,這些很是兇悍的東瀛武士交給我倆解決。只剩下一個東瀛小娘們兒,你還整治不了?
藤原姬香雙手握刀,向左右掃視了一眼。
這一看,目芒又是一縮。
老苟叔和計老伯各自拔刀,迎着武士們瘋狂地衝上去,腳下趟得落葉激飛。
兩個人手腳並用、左踢右踹,上劈下掃,一路行去,勢如破竹,如獅子搏兔,下手毫不留情。
在他二人衝過之處,已經有七八個武士倒在地上,連掙扎扭動的跡象都沒有,顯然是已經一刀斃命了。
這個宋國商人不像個練家子,他的兩個老僕甚至不像一個武人,可是竟然這般厲害?
藤原姬香刀勢一變,嬌媚的神情瞬間不見。
她微微彎腰,雙手握刀,緊盯着楊沅,突然嬌叱一聲,拔足飛奔,刷地又是一刀。
這一刀彷彿超越了光的極限,刀影猶在空中,刀風已經及身。
楊沅身形急轉,刀尖刺破身體留下的幻影,楊沅低頭一看,前胸已經被割破一道口子。
好快的刀!
好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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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沅霍然看向眼前這個所謂神主,額頭滲出了冷汗。
他沒想到一個搖曳如花的女人,竟然如此兇狠。
楊沅的目中也露出了殺氣,有若實質一般。
他今天是上山辦理股份更名過戶的,所以沒有佩帶兵器。
不過,他手中有一根鋒利的木棍,比面前這個女神主手中的太刀還要長一多半,宛如一杆槍。
楊沅長吸一口氣,前腳踏成弓步腳,後腳踏成馬步腳,頂平、肩平、腳平、槍平,擺了一箇中四平槍。
中平槍,槍中王,楊沅一聲低喝,槍去如箭,直刺藤原姬香眉心。
藤原姬香揮刀疾斬,楊沅手中“槍”一個吞吐,若實若虛的一道槍線已經避過太刀,再度刺向藤原姬香的咽喉。
藤原姬香再斬,楊沅手中槍又是一個吞吐,一縮之間避過刀鋒,復又一吐,扎向藤原姬香的胸口。
兩人的兵器根本沒有碰到,但卻兇險無比。
一個進、一個退,一個攻、一個守,槍影如裂空閃電,刀光似羚羊掛角。
藤原姬香的腳步以極短促的步伐不斷地變幻着,只等楊沅力竭便予反攻。
而這種暴風驟雨般的攻擊,勢必不能持久,楊沅是一定會力竭的。
她在蓄勢。
楊沅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注意到了一點,山路上有一道山洪爆發時衝出的土溝,上邊長滿了野草。
楊沅疾如風雨的攻擊即將力竭時,藤原姬香一足踏空。
“誒!”
藤原姬香驚呼一聲,仰面便倒。
楊沅身形疾旋,力盡的一槍順勢一蕩,呼嘯一聲,旋轉而回,便掃在了藤原姬香的腿上。
藤原姬香痛呼一聲,在草地上一個翻滾,縱身便向前一撲,直接撲進了長滿雜草的土溝。
楊沅的“槍”追躡而來,一“槍”便扎中了她的肩頭。
如果不是她忍痛向前一撲,楊沅這一“槍”便要從她後頸筆直插進去了。
什麼憐香惜玉,不存在的。
楊沅不敢停歇,雖然他的“兵器”十分脆弱,但現在佔了先機,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時候,豈能錯失良機。
楊沅一縱身便向土溝中撲去。
他之所以躍起來,是想居高臨下,可以一眼看清藤原姬香的位置。
如果徑直追進土溝,以這個女人的狠辣和反應速度,很可能在他撲進土溝的同時,便有一口刀從茂密的草莖間刺來。
不料,楊沅剛剛縱身騰空,就有數不清的手裡劍向他呼嘯而來。
楊沅大吃一驚,手中“槍”四下掃蕩,雖然磕飛了幾枚手裡劍,但手中這杆“槍”也徹底斷掉了,手裡只剩下兩尺來長的一截木棍。
這手裡劍是日本人對脫手投擲武器的統稱,單尖的、雙尖的、多尖的,都叫手裡劍。
楊沅在落進土溝的剎那,忙裡偷閒四下一看,已經看到許多忍者跟灰老鼠似的從四面八方撲來,一俟包圍,二話不說,先是一通暗器投射。
那些白衣武士率先進入他們的攻擊圈,也是這些手裡箭的主要被攻擊對象。
登時就有人慘叫起來,並且發出了嘰哩呱啦的叫喊聲、咒罵聲。
楊沅手裡的“槍”斷了,本來打算的俯衝攻擊如果仍按原計劃,就要變成主動撞向人家的刀口。
所以他居高臨下看清藤原姬香的位置後,馬上在空中奮力一個翻滾,勉強改變了一個位置,便落向草叢中。
楊沅身形剛一落地,便把手中兩尺來長的木棍向前一擲,反向一滾。
“刷”地一下,他剛剛落地處,就被一口雪亮的太刀刺中,差之毫釐。
不過,藤原姬香忍痛刺出這一刀後,也無力追趕了。
她的腿被掃傷了,後肩處還被紮了一“槍”,鮮血已經染紅了她白色的和服。
一刀未中,藤原姬香也是立即往旁邊一閃,藉助茂密的草叢改變了位置。
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就在兩丈以內,但都不清楚對方的具體位置。
誰若先動,誰就會暴露位置,所以雙雙僵持起來。
這時候,他們才聽清楚外邊的叫罵聲。
聽見那些日本武士的大聲叫罵,藤原姬香的臉色頓時變了。
楊沅聽不懂那些日本人在喊什麼,但他聽得出計老伯和老苟叔的聲音。
計老伯的聲音大叫道:“真他孃的稀奇,倭人狗咬狗了。”
老苟叔的聲音從另一個方向傳來:“咦?這都是些什麼人,下忍中忍特別能忍?”
藤原姬香卻是聽清了她的神宮武士的叫喊聲,也聽得懂計老伯和老苟叔的話。
“神主,我們中埋伏了,有忍者,來了好多忍者!”
老苟叔忽然一聲大叫:“哎喲,老子的屁股!本來就沒多少肉,還被暗器削去一塊!你怎麼不射姓計的,他肥!老子不能忍了,你給我死!”
藤原姬香馬上橫向移動着身子,同時用漢語沉聲喝道:“有大批忍者出現,他們在屠殺我的人,也在屠殺你的人!”
“我在外邊一共就兩個人,談不上屠殺!”楊沅的聲音馬上從對面傳來。
“不如我們暫時合作?”藤原姬香謹慎地移動着身子,低聲道。
楊沅的聲音再度傳來:“伱想殺我,他們想殺你和我,我先殺你再殺他們,似乎更劃……”
他還沒有說完,藤原姬香已經判斷了他的位置,登時人刀合一,猛地從茂密而高的草叢中刺向前去。
哪怕自己被人算計了,她的第一目標,竟仍是原定計劃。
“該死!”
藤原姬香一刀刺空,才發現那個該死的大宋商人竟然和她一樣狡猾,每說幾個字,他就要移動一下位置。
他此時的站位離藤原姬香刺出的一刀竟然差着一尺多的距離。
藤原姬香一個團身,前滾翻,身子還沒摔在地上,刺向前去的一刀就變成了反撩向身後。
楊沅如果撲上前的速度稍快一些,這時就是自己撞上她的長刀了。
但,楊沅卻預判了她向前衝去的落地,合身撲過去,想着在她落地的剎那將她擒住。
然後,楊沅的預判,是藤原姬香一刀刺空力盡落地的位置,而藤原姬香這時卻在空中來了個前滾翻,落地位置發生了偏差。
楊沅五指如鉤,凌厲地抓去,“嗤啦”一聲,就把她的和服扯了下來。
藤原姬香就像蛻了皮的美女蛇,奮力向前一掙,撒腿就跑。
楊沅單手在地上一撐,奮力向前一抓,“嗤啦”一聲,又抓下一層衣服來。
日本女人穿和服時雖然不穿小衣小褲,但和服卻有七層。
楊沅一手抓着一層衣服,茫然向前看去。
藤原姬香蛻了兩層皮,身上倒是更輕快了,嗖地一下就跑沒影了。
土溝裡高大的茅草叢中,藤原姬香一路狂奔,她一手擋在身前遮擋着野草,一面用日語大聲吩咐上邊的部下各自突圍,返回神社集合。
楊沅雙臂一掄,就把兩套衣服纏在了他的手臂上。
楊沅雙臂向前擋住臉面,迎着藤原姬香奔過之後搖晃更加劇烈的野草便追了下去,同時大叫着讓老苟叔和計老伯馬上脫離戰鬥向他靠攏。
大山寺中,江州獵飲盡最後一杯茶,微笑起身,扶膝向衆人行了一禮:“我的同胞現在應該已經身首異處了,我去給他收屍。”
八岐商事的股東們紛紛微笑頷首。
“辛苦江州獵君了。”
“請給他準備一具桐木棺材吧,不要太寒酸了。”
“那就拜託你了。”
唯有靜海和尚坐在上首淡定地喝着茶。
這個時間,楊三元應該早就涼了,而美麗的藤原神主應該也死掉了吧!
靜海和尚微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