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與愁悶的謝府不同,藥廬倒是難得的歡樂,陸尋剛跨進孟夏的院子一眼就看見了孟夏他們正坐在香樟樹下烹着茶。
“靖王殿下。”蕭悅最先看到陸尋的身影,忙站起身招呼道。
孟夏聞言回頭向着陸尋揮了揮手:“來了?過來吧。”
蕭悅有些不滿孟夏一副主人架勢的語氣,稍微皺了皺眉,卻見蕭忘書和陸尋卻都不在意的笑了笑下。
“幹嘛呢?這麼熱鬧。”陸尋走到孟夏身邊坐下道。
“在仿寫謝榛字跡呢。”
“哦?有何用?”
孟夏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然後拿出一幅畫卷遞給了陸尋道:“你看看這個。”
陸尋展畫一看發現繪的是一片荒蕪的田地,三五個瘦若枯柴的人或坐或躺在田地裡,饑荒、絕望、無助體現的淋漓盡致。而畫的左側則有一枚紅色印記,正是謝榛的印章。
“這畫怎麼來的?”
“哦,報酬。”見陸尋一副不解的模樣,孟夏這才繼續道:“前些日子不是以醫女的身份幫了謝榛一點小忙嗎,這就是她付的報酬,這幅我特意選來的畫你覺得如何?”
“我以爲謝榛只是喜歡畫些山水花鳥,卻沒想到還有此等畫作,比起那些這畫更勝一籌。”
孟夏聞言輕咳一聲:“重點不是這個,你看到這畫就沒想到別的什麼嗎?”
“嗯?”
“荒蕪的田地,饑荒……糧絕。”
“糧絕——樑絕!”陸尋立馬發現了這其中的含義,頓時眉頭一挑看向孟夏道:“她故意的?”
水聲沸騰,蕭忘書用沸水洗茶後便分了一杯茶遞給陸尋道:“不是謝榛故意的,而是孟夏故意的。”
“嗯?”
“想來謝榛想要表達的是憂國憂民,孟夏故意曲解爲此意。”蕭忘書完全不去在意孟夏在聽到“曲解”兩個字時冷哼了一聲,自顧自的淡淡說道。
陸尋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鍵,轉頭看向孟夏認真道:“你想模仿謝榛字跡在上面題字,然後將這畫送到蘇天銘手裡?”
“不可以嗎?”
“不,正好。”
“嗯?”這次倒是輪到孟夏有些不解了。
“謝府這把火燒的不夠旺,我幫他添了一把柴禾。”
孟夏歪着頭看着陸尋似在思索什麼,陸尋輕笑一聲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頓時孟夏猛地就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掌道:“阿尋,幹得好,這一把火足夠燒掉整個謝家了。”
蕭忘書望着二人那模樣也不自覺地柔和了神色,只有蕭悅一人慢慢握緊了拳頭。
“這畫你打算怎麼送到蘇天銘手裡?”
“小周說蘇天銘愛畫成癡,在東市雅舍那邊重金求畫呢,這幅畫連你看了都覺得好,你覺得蘇天銘會拒絕麼?”
蕭悅一聽頓時不贊同道:“那蘇天銘怨恨謝家你又不是不知,他怎麼可能接受謝榛的畫。”
“那就不是我要操心的問題了。”孟夏卻是聳了聳肩輕鬆道。
蕭悅面色更是不好看:“爲什麼?”
“這事我決定交給唐夜那邊。”
“憑什麼你覺得他會幫你?”
孟夏掃了一眼面色不豫的蕭悅,卻不去安撫,只是淡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頭指了指陸尋道:“就憑他!”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是一驚,倒是陸尋鎮定的很,微笑着回望着孟夏:“此話怎講?”
“唐夜是你們的人。”
肯定的語氣。
陸尋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孟夏許久,隨即應道:“先題字吧,我看你模仿的就很像。”
“殿下!”見陸尋不否認蕭悅急了,卻被陸尋揮了揮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孟夏也再多說什麼,只是隨手將硯臺推到了陸尋面前,陸尋有些無奈地輕聲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挽起袖子幫孟夏研起磨來。眼神裡滿是寵溺和包容。
孟夏略一思索,提筆在謝榛的章印旁寫下一句“哀民生之艱,糧絕難果腹。”
這話寫的委實不算好,特別是後一句完全就是信手亂來的拼湊出的句子,蕭忘書掃了一眼後輕咳了一聲不予置評,而蕭悅則笑了笑也沒說話。
“阿尋,我這句子寫的不好嗎?”
“好!寫得好。”
陸尋答完便發現蕭忘書和蕭悅都用一種見鬼的表情看着自己,陸尋依舊笑容不變特別誠懇地繼續道:“字寫得非常好。”
“……”
孟夏見墨跡已幹,便小心的將畫卷收好然後遞給了陸尋:“交給你了。”
“嗯,放心吧。”
不出一天的時間,蘇天銘千金買畫的消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一直在留意齊國動靜的陸修遠在下朝後自然也得到了這個消息。
“陛下,蘇天銘買下的是謝榛的畫作。”
陸修遠端坐在書案前正準備批摺子,一聽這話不禁擡頭挑了挑眉道:“哦?是什麼畫?”
“屬下臨摹了一副。”說完侍衛便將畫卷呈了上去。
陸修遠有些漫不經心地慢慢將畫卷展開,卻在看到“糧絕”二字時忽然臉色一沉,動作迅速地將畫軸推開露出了整幅畫來。陸修遠沉默不語,不過面色卻是越來越沉。
“確定出自謝榛之手?”
“是。”
“砰!”陸修遠將書案上的硯臺猛地掃到地上,一把丟下手中的摺子怒道:“好你個謝坤!果然和齊國有勾結!”
“陛下息怒。”侍衛一見龍顏大怒慌忙跪下道。
只見陸修遠的胸膛不斷起伏,最後眼睛一眯狠聲道:“將謝府滿門全部收押刑部大牢!”
“是!”
一道道命令飛快下達,謝坤正在屋裡愁着如何挽回陸修遠信任,便被下人告知謝府被官兵圍了起來。
“什麼情況?”謝坤一邊向着前院奔去一邊問道。
“奴才不知道,聽說是宮裡來的人。來勢洶洶。”
謝坤一到前院甚至來不及問出發生何事,便見侍衛統領揮了揮手冷冷道:“拿下。”
謝坤根本連那侍衛統領長什麼樣都沒看清,便被侍衛迅速拿下。
“父親,究竟怎麼回事?”謝榛這幾日正想着通過太子那邊求情解除這軟禁,結果太子那邊還沒來消息,這官兵居然
就衝到了屋裡來。
“這位統領,請問我謝坤是犯了何罪要你們如此對待?”
“這話你去問皇上吧。”侍衛統領瞥了他一眼:“帶走!”
“你們敢!我可是當朝丞相!”見侍衛要給自己上手銬腳鐐謝坤青筋一挑,大喊一聲道。
“統領這……”侍衛有些猶豫。
“統領,在謝家密室裡發現了這個。”還沒等統領說話,另外幾名侍衛便捧着一個小盒子跑了過來。
侍衛統領蹙了蹙眉,隨即揭開盒子打開一看,待看清裡面的東西時不由得一驚,隨即冷笑了一聲:“丞相?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麼意思?”謝坤看着那個盒子,不禁眼皮突突一跳,心裡驀地浮現出不好的預感來。
“全部帶走,押入刑部大牢。”
“是。”
謝家上下一百餘口人全部收押大牢,而侍衛統領則帶着收繳的盒子去了御書房:“啓稟陛下,在謝家密室裡發現了這個。”
“這不是朕之前賞賜給他夜明珠時的盒子麼?”陸修遠接過盒子道,可是在打開盒子後頓時也臉色大變,握着盒子的手青筋暴起顯然十分用力。
但見盒子裡的夜明珠已經不在,有的只是一塊玉佩,如果孟夏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那玉佩上所繪的圖案和她第一次面聖時太子栽贓她的那玉璧上的圖騰一模一樣——那是齊國的圖騰。
這玉佩陸修遠見過,蘇天銘一直將它別在腰間,因爲玉佩中有抹漂亮的紅色隱隱像一個天字而十分特別,世間絕無僅有的蘇天銘的玉佩出現在謝家密室說明了什麼?
陸修遠的面色越來越難看,許久陸修遠慢慢擡起頭來冷聲道:“王喜。”
“老奴在。”隨侍的王喜公公忙應道。
“傳朕的旨意,謝氏一家通敵叛國、證據確鑿,明日午時推出午門滿門抄斬!”
“是!”
“等等。”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動作不要太大,行刑前萬萬不可讓齊國之人察覺!”
“是。”王喜公公應聲道。
陸修遠將那枚玉佩拿出僅僅拽在手裡,眼裡的情緒越來越狠,可陸修遠卻偏偏笑了起來,笑意森然可怖:“朕的皇位,誰都別想奪走!”
王喜這邊剛出了御書房,不一會兒陸尋便得到了謝家明日滿門處斬的消息,當即尋了孟夏將消息告知:“謝家完了。”
“太子會不會有動作?”
陸尋聞言卻是勾脣一笑:“我倒是希望他有動作,陛下現在疑心正重,他若是想要保下謝家那就做好被拖下水的準備吧。”
“謝家一倒,我們便相當於斷了太子一臂。”
而此時一直潛伏在謝家的趙毅也回了藥廬,見到孟夏開口就道:“主子,謝府跑掉一個人。”
“誰?”
“青嵐。”
孟夏聞言眉頭一皺,卻終是擺了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看向陸尋道:“阿尋,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你想要見謝雲?”
“是,謝家即將處斬,想要去牢裡見她肯定不易。你幫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