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的一個早晨,陽光揮灑,照在草露之上,一片晶瑩剔透,野兔在草叢中覓食,時不時能看見幾只松鼠在樹間穿越,蟬兒在樹間鳴叫,惹來一些麻雀飛翔。一切以以往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本該十分熱鬧的村莊,除了些牲畜的叫聲,卻顯得十分寧靜。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樹林中疾馳而來,速度極快,眨眼間便來到村莊旁,他就是楊帆,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楊帆終於還是回來了,早在他離去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前來,只是當時沒有機會。現在等阿爹他們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楊帆抽了個空,在那兒一處顯眼地方留下幾行小字,便隻身返回了村子。這幾日他已經反覆思量過了,他無法拒絕心中的渴望,無法忽視阿公孤獨的身影。雖然他知道這樣很危險,很可能喪命,但他不怕,因爲他有阿公,有村莊陪着他;雖然他知道當阿爹阿媽知道後一定會很傷心,但他已經留下了幾行字,說是外出去採藥,後天後回來。他就這麼回來了,按照他那十四歲稚嫩而堅定的心回到了這個生他養他的村莊。當他踏入村莊的那一刻起,那突然明悟,自己不會後悔回來,這纔是他該走的路。
楊帆徑直往祠堂走去,他有心擔心阿公,誰也不知道這幾天發生了什麼。當他看到那一個獨立坐在祠堂前,閉目養神的老人時,他心裡頓時一陣輕鬆——阿公沒事。
然後隨着他腳步的臨近,自然引起阿公注意,當阿公看見來人是楊帆之後,頓時大吃一驚,十分愕然。容不得他不吃驚不愕然,他不是沒想過有人會中途回來,但卻沒想到這個人卻是年僅十四歲的楊帆!這讓他又是一陣氣憤又是感動。
“阿公,我回來了。“楊帆癡癡地看着這個老人,眼中有些淚光閃爍。
“胡鬧!你知道你在幹什麼麼?你以爲這是什麼好玩的事情麼?逞什麼小孩子脾氣,楊帆,我命令你趕快回去!“阿公一陣爆喝,竟然直呼楊帆其名,再不似往日間溺稱,顯然已經氣極。
“我不,阿公。我不能離開村莊,就算死也要與您,與村子在一起。“楊帆並沒有被阿公嚇到,其實在他來之前,他已經預想到了這種結果。楊帆雖然張的看上去有點憨厚,但向來是比較聰慧的,從天能夠提出避難方法並分析天邪子的一些心理意圖就可見一斑。他倔強的望着對面的老人,眼神堅定。
“好!好!好!真是我獸山一族的好男兒,竟然連阿公的話也不聽了。“阿公頓時怒極反笑。
“楊帆,我再一次命令你,速速離開村莊,不然族規處置,死後不得入宗族墳墓。“阿公狠聲說道,但眼中卻也有些淚花閃現,這個孩子,這股倔勁,和他太像太像了。
“我不,就是您現在打死我,我也不走,阿公,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讓我留下來照顧你老人家,阿公!阿爺!“這聲阿爺一叫出口,頓時楊帆眼淚滑落,而阿公聽後也是身子一顫,是的,如果不說連他自己都快忘掉了,他是這孩子阿爺,是這個孩子親生的阿爺。只是身爲阿公,他的職責是保護全村族人,他的使命使他不能成爲一個人的阿爺,他是全村的阿公!然後就是這多年未曾聽過的稱呼,卻波動了那心中的一根弦,他伸出雙手,在這個孩子頭上慈祥的撫摸。現在村中沒有了族人,這一刻他不再是村中的阿公,而只是這個孩子的阿爺。他輕輕地撫摸着楊帆,慈祥的爲他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卻是猛然向後一退,在此恨聲喝道:”楊帆,你若再不走,我就罰你在這烈日炎炎中滾下,向祖宗祠堂悔過,沒有我的話不可以起來。 “此刻的他,身爲這孩子的阿爺,就更可能看見自己年幼的孫兒陪自己一起面對接下來的災難,共赴黃泉。
然而此刻的楊帆,卻是真的犯起倔來一般,竟直直地跪了下來,眼神堅決。阿公看罷,頓時一陣不忍,卻又被他隱藏起來。他哼的一聲拂袖而去,徑直走入祠堂,再不曾理會楊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從早晨到中午再到黃昏,楊帆就那麼直直地跪着,一動不動,滴水未進。他的脣已經因爲暴曬而開裂,他的臉因爲暴曬而泛紅,但他卻沒有哪怕皺一下眉頭,很難想象一個孩子竟然擁有這麼大的毅力。或許這種毅力在三年前已經體現出來了,那年楊帆十一歲,採藥時不慎掉入山崖,是自己一步步的爬回了村子的,那一幕當時震驚了全族的人。
阿公看到這般景象,是看在眼裡,氣在臉上,痛在心裡,但他不能心軟,此時的心軟可能就是要了那孩子的命,他一咬牙,邊打起坐來,可是心裡卻波瀾起伏,一個聲音不斷地響起:快起來吧,孩子,快些離開吧……
時間就在爺倆無聲的戰鬥中流走,就這樣又過了三天。而楊帆竟然在祠堂前一動不動地跪了三天三夜,期間米粒未食,滴水未進。他的眼睛佈滿血絲,他的嘴脣也已經徹底開裂,他的臉已經被曬黑許多,他的身體也在細微的顫抖。但他還是固執的跪着,只要阿公不趕他走,讓他做什麼都行。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隱約間他彷彿看見了祠堂神像一陣烏光閃爍,頓時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楊帆頭中。隱約間,他覺得自己的頭腦裡似乎多了一些文字,一些圖形。於此之後他便再無任何意識,楊帆暈倒了,而隨着他的暈倒,崩潰的還有阿公這幾天掙扎的心。
阿公間楊帆暈倒,頓時站了起來:“帆兒!”然後快速像楊帆走去,把他瘦小的身軀扶起。“傻孩子,傻孩子,你怎麼這麼傻。”淚水順着這位老人眼角滑落,雖說他鐵石心腸,在一刻,他只是一個疼愛孫兒的慈祥的阿爺。
楊帆幽幽醒轉,擡頭望着這房間,他認得這是祠堂側院,阿公的房間。村子每一代阿公都是必須住在祠堂的,即使身爲這一代阿公的孫子,族長的兒子,他也沒能夠來這裡待過幾次,從小到大也沒有過任何特殊待遇。
他看見了旁邊默默看着他的阿公,然後他虛弱地道;“阿公,對不起。我沒有能夠堅持到你讓我起身的那一刻,“
阿公聽罷一陣心痛,這個孩子讓他該如何是好,是怒在心裡卻有甜在心裡。只見阿公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既然上天讓我們成爲爺倆,或許這就是命。那麼就讓上天決定我們爺倆的命運吧。”
楊帆聽後頓時大喜,他的阿公已經答應讓他留了下來,讓他能夠待在村中服飾他老人家。
“帆兒,你好好休息,阿公幫你去弄點米粥,幾天沒吃點東西肯定是餓了。”說罷阿公便出了房間,去幫楊帆弄吃的去了,楊帆本想起牀阻止,但怎奈全身沒有一點力氣,看來這三天的暴曬着實是傷身。楊帆靜靜地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他在思考他昏迷前的一幕,以及存留在他腦海中的東西。他準備過些時日把東西畫下來,和自己的阿公商量究竟是什麼,也爲了留給族人,防止一旦自己被殺害,這些東西便無人知曉。他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隱隱有些猜測,只是不敢確定而已。就這樣楊帆帶着想法,安靜地睡去。只是他不知道,在他體內,心臟處,一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灰色殘石突然猛地一顫,竟然有些許碎石粉掉落,融入到他的血中,頓時讓他這幾天消耗得差不多的血氣洶涌澎湃起來,而隨着血氣的流動,他的身體再次發出紅光,就連全身脈絡在血氣的衝擊下都似乎變寬了一些。只是這些變化他自己不知,而也無人看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