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預期中的割裂感並沒有到來。很突然的, 他看到周身景物一變。意識到時,他發現自己已站在地面上,距離歐陽凌薇大概十來米的位置。
這是‘瞬間移動’?!可那種壓迫感還在, 團長爲什麼能動?難道只有自己被她的力量束縛?誒, 團長身體周圍流淌的光線是怎麼回事?
“團長, 你……”俠客大聲問道。然而, 儘管他喊得非常大聲, 那嘶啞的聲音卻好像被什麼透明的液態的東西攔截住了,傳達不出去。
外面的聲音也傳達不進來。
俠客緊盯着庫洛洛一開一合的嘴,努力分辨他嘴脣形狀所表達的語句。
……‘不抵抗, 不反抗。’?呃,這是什麼鬼話, 這不等同於自殺……要說也應該說‘不拋棄, 不放棄’吧……實在不行, 說‘救援在行動’也行呀……
想歸想,俠客還是照庫洛洛話做了。
先散掉念能力。被扳斷的右手小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俠客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一下。大概有點疼。
與此同時, 俠客覺察到空氣中壓力猛然變大。這種壓力給他的感覺——就像自己被壓在深海底。難以呼吸。五臟六腑都受到萬噸海水擠壓。不談窒息,俠客相信單單這恐怖的壓力,不出兩分鐘,自己就會被壓成肉餅。
但是他沒有遲疑。果斷地收回覆在體表的精神力。
有那麼一瞬,他感覺到壓力成倍數增加。緊接着, 他看見自己周身陡然騰起淺淺的七彩輝光。
在輝光照耀出的那一剎那, 俠客心底驟然明朗透徹, 陰霾和無限壓力被驅散。他感到全身猶如被光明包圍似的, 有着讓人不好形容的舒適, 與剛纔的深深絕望徹底兩個概念。
這種感覺——俠客再熟悉不過了!溫暖、平和、淡定、悠然。這是一種心的溫暖,也是‘保命絕招’。在‘天神寶藏’裡靠這個死裡逃生不少次。不過, 這跟‘不抵抗’有什麼關係呢?俠客迷惑了。
這時,俠客聽得見庫洛洛說話了。那沉穩的聲音宛如透過厚重海水傳遞過來。模模糊糊的。能聽到,只是聽不太真切。
“你受到的傷害越大……這層能量膜保護你的力度就越大。完全放棄抵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破解她的束縛……就這麼簡單。”
“我怎麼就沒想到……”俠客看庫洛洛身體周圍猶如實質一般的七彩流光,再看自己,淡淡的,需凝眸細看。
他心想:強者恆強,愈是慣於戰鬥的人,愈是條件反射性的防禦。就算只剩下最後一絲力量也不會放棄。至於覺察到一絲可能,然後爲這個不確定的可能,放棄抵抗,堵上性命。世界上,能做到這點的人還真不多。
俠客默默地收回契約力量。
手腳麻痹,微微耳鳴——承受壓力過大的緣故。好在又能活動自如了。俠客暗鬆一口氣。剛纔真夠危險的。
說來話長,其實時間也就過去分來鍾。這一分鐘時間裡,歐陽凌薇站在原地。右手握着比人還高的大刀,呆望着庫洛洛像在思考什麼。臉上既沒有表現出玩具被人搶走的憤怒,也沒表示失望。長裙前襟殘破。她也無遮擋的意願。任由那些撕裂的地方露出好看的乳形。她就那麼直勾勾地盯着庫洛洛。雙脣緊閉,始終面無表情。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大海被攪動得更厲害了。海浪直接被掀起數百米高,極速俯衝下來,狠狠地砸在光膜上,比之前更狂暴。像超級風暴來襲,又像有什麼巨大無比的東西從深海浮上來。如果不是光膜隔住外界的聲音,光‘轟隆隆’的衝擊聲,就能把在場的幾人震得頭腦眩暈。
“擁有這樣了不起的力量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爲……實在令人不安。”俠客以鄭重的語聲說:“團長,現在要怎麼辦?”
“等。”
“等?”俠客想了想說:“那個——等什麼?”
庫洛洛沒有回答。一聲不響地看着站在那裡的歐陽凌薇。
毫無跡象地。歐陽凌薇朝庫洛洛直直劈出一刀。沒有蓄勢,也看不出威力。從旁觀者角度來看。這一刀。對庫洛洛一點威脅都沒有。第一,他與她相距十來米,物理上夠不着;第二,他周身充斥着七彩能量盾,無形攻擊除了讓他感到體內不舒服外,再無其他作用。
但,庫洛洛往旁邊閃了——還是急速地閃開。可躲閃再快,白色襯衫還是被割開,從左肩到腹部出現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汩汩朝外冒出。
“這不是你自己躲過去的,而是我讓你躲過去的。看在你有膽量從我刀下搶東西的份上,第一刀,我不殺你。”歐陽凌薇從從容容地再次擡高手中的巨刀,刀尖直指庫洛洛那張冷峻的臉龐:“這一次,你就死定了。”
庫洛洛黑色的大眼睛平靜無波。他站在原地沒動。也不作聲。彷彿在等待什麼發生。
歐陽凌薇——
手起!
刀落!
庫洛洛依然沒有動。
俠客不由疾呼:“團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庫洛洛沒有被傷到絲毫。在空地上,在歐陽凌薇和庫洛洛之間,一道七彩光幕清晰的顯現出來。並速度驚人的延展,與天空中青濛濛的光幕連接在一起——形成一面透明的高牆。
將一個世界隔成兩個世界的結結實實的高牆。
碎石滾動的聲音響起,西索從倒塌的牆壁堆裡站了起來。全身滿是灰塵。雖然灰頭土臉的,但他沒去拍身上的塵土。而是直直走了過來,越過庫洛洛,站定在七彩光牆前,雙手拄在上面,隔着透明屏障凝目望着正對面瘋狂攻擊着這個結界的歐陽凌薇。
刀光化作無數殘影。殘影過去。空間都產生一種詭異的弧形空間波紋,連起來看,那些弧形空間波紋竟然宛如一朵朵綻放的花朵。
“庫洛洛,我救了你呢。♣”
西索就那麼站在那裡注視着對面女孩。嘴角上翹。卻又看不出他是在開心。他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男人會做的——用一種表情掩飾另一種表情。他想要掩飾怎樣的心情?
“我以爲你會等到我們全部死光。再出手。”庫洛洛說。
“原本是這樣打算的。♠”西索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摩挲着七彩光幕:“庫洛洛,你爲什麼不躲?”
“你跟伊爾迷的對話我是聽不大明白。但這點事還是明白的。薇薇早已安排了後手。況且,躲不掉的。”
西索沒有再接話。他只是用指尖撫摸着七彩光幕。輕輕的。好似那是情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