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心裡很難過, 明明是他先遇見她……明明他纔是她的同伴……
感情的事情和先來後到沒有關係,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心吶。
“我會一直爭取下去,直到薇薇接受我爲止。”
“嗯, 那是你的事。”伊爾迷平靜地擡手, 用手背擦拭一下脣角滲出的鮮血:“現在可以收回你的‘末日之黑暗’了吧。”
俠客輕輕點頭。可是忽然, 俠客愣住了。
不單單是俠客, 伊爾迷、西索, 連背靠牆壁始終很安靜的庫洛洛也怔住了。
“怎麼回事?”所有人心裡都有點蒙。
伊爾迷這個時候手背還觸在自己左臉頰邊上,保持着擦拭的姿勢。俠客微低着頭,看起來像要繼續低頭又像要擡頭。
兩個人竟然就這麼定格住了。
連沿着伊爾迷左手臂蜿蜒而下的鮮血也停住, 不再繼續往下延伸。
伊爾迷、俠客兩人所處的空間彷彿時間靜止一樣,不管是人或者物體都靜止不動了。
壓抑!
壓抑得連風都被凍結了!
沒有任何聲音。靜得可怕!
於是, 清澈又空洞的女聲驀然響起, 就顯得那樣的不真實。
“煩死了!嘰嘰咕咕、嘰嘰咕咕, 說個沒玩沒了。” 她說話的語氣是焦躁的。
所有人愕然。他們看到歐陽凌薇彷彿從一場好眠中被人吵醒過來一樣,眼瞼睜開, 但在亮得宛如夏日豔陽的珠子的照射下,轉瞬之間又閉上了。不一會兒,眼瞼再次睜開,緩緩地、小心翼翼地。但還是很晃眼睛——珠子太亮了!
“討厭。”她懶懶地一揮手。拿着珠子的西索好像遭到了無形物體撞擊,整個人如同隕石一樣飛了出去。
“蓬!”“蓬!”“蓬!”“蓬!”“蓬!”……
西索的身體連續撞碎十來堵牆壁才摔落到地面上。
風起。
那股恐怖的壓抑消失。同時, 伊爾迷、俠客感覺自己又能動了。接着, 他們看到剛醒來的美貌女孩, 拖着筆直的銀髮, 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
她身後的世界在無聲無息地坍塌。地板、洗面臺、懸掛的畫像、飄動的窗簾、水藍色牆壁, 悄無聲息地直接化爲齏粉,如細砂一樣被海風吹散開去。
他們看到她背後天空中青濛濛的光膜。看到數百米高巨浪, 一重重,如同前仆後繼的軍隊,又如同高山倒塌一般,不顧一切地狠狠衝來,砸在光膜上。
他們看到她凌空邁着步子。優雅、迷人。卻又帶着一份俾睨天下、凌駕一切之上的驕傲。咄咄逼人地走來。裹挾着讓人心顫的殺氣。
這一幕。不知不扣的美麗。毀天滅地的氣勢。饒是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的伊爾迷、庫洛洛、俠客三人,也真的震住了。
目瞪口呆——
不知所措——
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不知所措是人類的一種本能。而擁有壓倒性力量的人,會讓別人本能地感到恐懼,甚至絕望。就像——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他們宛如聽得到她踩在空中的腳步發出空洞的迴響。像巨石,沉甸甸的,一聲一聲壓在他們心頭。
“你,在哪裡見過呢?”歐陽凌薇停在伊爾迷面前,咬着嘴脣,歪起脖子,專心盯視他的臉。她在腦袋裡搜索記憶,這需要時間。“到底在哪裡見過的呢?唔……想不起來了。”
聽到這話,伊爾迷的心,沉入海底。那個自稱智腦的螢筱藻說‘她唯一記得的就是你,如果她第一眼認不出你來,事情就完全沒有轉機了’。雖然一開始他就做好不抱希望的準備,但是,聽到這話,他還是突然產生一種不能自已的心情。感覺上,就像全世界的光線一下子都消失了。一切變得格外黑暗,格外陰冷。控制不住的。他就想緊緊抱住她。
有人比他快了一步。“薇薇”俠客張開雙臂。然而,下一刻。他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咽喉處一片冰涼。她手指冷冷的。掐住他的喉嚨。
俠客嘗試掙扎動彈,卻發現那快凝成實質的殺氣,壓制得他毫無反抗能力。俠客努力將呼吸調整至維持生命的最低限度,卻依舊感到自己的心臟被巨石壓着一樣,呼吸困難。因爲,她用的不是一般的掐法。緩緩收緊。又倏然放鬆。再緊緊用力。就好像貓戲老鼠那樣,總是給對方留下最後一口氣,慢慢玩弄,玩到自己沒有興致之後,再予以致命一擊。
“咻!”無形的利刃直接在俠客右臉頰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快速流淌出來。歐陽凌薇掐緊他喉嚨,將他整個人提至自己身前。用舌尖柔柔地舔過裂開的傷口。
“真香。”她說。接着微微一笑,微笑時眼底殺意更盛了。“你這傢伙,爲什麼知道我名字。”
此刻,俠客喉嚨根本發不出一個聲音。
“不說?”
“咔嚓!”
“哼——”
清脆的骨頭斷裂聲前所未有的響亮,同時俠客也痛苦地悶哼出聲。歐陽凌薇竟然直接將俠客右手臂給硬生生地扳斷了。
“說嗎?”她復問。
俠客這當兒,臉色漲得通紅,出汗出得身上穿的東西都溼漉漉的。歐陽凌薇那冷漠充滿殺意的眼睛,讓他心中一緊。他心想,再不做點什麼,就真的死定了。俠客十分艱難地運起念能力護住喉嚨,道:“我……”
“想說?那可真是遺憾呢,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俠客感到歐陽凌薇掐他喉嚨的力量變強了。緊接着,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被她拋飛起來。在身體飛到最高點準備下落時,身體不受控制地傾斜。這個視角他正好可以看到站在下面仰視他的歐陽凌薇。
兩人視線相遇,歐陽凌薇清甜一笑,一種表示沒有惡意的笑。可是,通常人們露出這樣的笑容時,要麼想跟對方交好,要麼示意自己溫良無害,反正,絕對不會幹她現在乾的這等讓人心寒的事。
此刻的她,雙手持着一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大刀,等在他必經的終點。
腰斬?嗯,也有可能從頭到腳被劈成兩半。大概,這就是終結了。生命的終結。如果連自己都被她的氣機鎖得死死的,絲毫不能動彈,那在場其他人,還能做什麼……什麼都做不了了吧……無能爲力了吧……
身體又恢復與地平行。俠客望天。視野範圍內,漫天光幕,滔天海水。他第一次看清楚自己的渺小。第一次明白他和她所處的世界有天壤之別。她的世界,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爭取,無法到達的地方。嗬——永生不死之體麼;通天徹地之能麼。就這樣吧。也許——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中才是最完美的結局。不過呢,真的很想再看看她吶。哪怕是一眼。
“永別了,我的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