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柴寧宇初識旻蘊兒時,也就在見過李月影之後一年多,她十九歲,旻蘊兒還不到十七歲。烽&火*中$文@網柴寧宇是奉柴德成之命去找她的,柴德成在她臨走時囑咐道:“我不論你用何辦法,只要把她帶來,肯爲你效力,若是辦不成,你索性也別回來了。”

柴德成一直就是這樣培養柴寧宇的,許多事從不管柴寧宇是否能做好,就把她一個人丟出去,隨便她怎麼折騰,從不去問,只丟給她一句話,完不成就別回來,別人家的女孩子學做針線時,她在舞刀弄槍,天天被柴德成拎着聽大人們高談闊論,別的女孩子春思愁嫁時,她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女子,緊接着便被扔出去,叫她把別的女孩子拐帶回來。

所以柴寧宇走的時候心裡完全沒譜,就這般帶着柴德成的重壓上路,不過雖然沒譜,她一路上孜孜不倦,翻遍書經默記了許多關於茶花的知識。到了大理便裝做商人模樣,去見了旻蘊兒,旻蘊兒家逢慘變時還不到十歲,還是奶孃在莊園火起時拼死把她背了出來,茶花山莊付之一炬。

好在她也算是出身貴族,還不至於落魄街頭,她家祖上便一直以來爲大理皇室培育山茶花,經管着這個諾大的山莊,從不涉足江湖,卻不想就因爲身懷絕藝而被牽扯進是非中,母親姐姐皆死於火中,旻蘊兒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報仇,因爲她知道姐姐給唐家助紂爲虐害死過無數人,雖然是爲人所挾,情有可原,但也抵不住仇恨。^烽^火^中^文^網^

柴寧宇去找她時,大理皇室正欲讓她重建山莊,雖然給了錢給了人,畢竟有限,而且她一個少女,諸多不懂,卻要事事經管,正碰的焦頭爛額,柴寧宇出現的恰逢其時,只說是慕名而來,只知天下絕品茶花皆出自大理茶花山莊,出錢出力不說,還幫她出謀劃策,幾乎把所有事都攬了下來,幫她重建起茶花山莊,兩個人自然少不了許多話要說,漸漸的兩人便熟絡起來。

柴寧宇一表人才,彬彬有禮,一派君子風範,談吐極有學識,又加之一身好武藝,不知不覺旻蘊兒便芳心暗許了,兩人也算是日久生情了,柴寧宇心知肚明,卻不露聲色,一直等到旻蘊兒自己按耐不住挑明瞭,柴寧宇順水推舟的應了下來,旻蘊兒更是對她難捨難分,情到深時,旻蘊兒提到婚事,嬌羞的捻着柴寧宇的衣帶,說道:“我聽說宋國的男子都是要娶好幾個女人的,可我們這可不講這個。”

柴寧宇笑道:“我有你一個便足矣,除你之外,我誰也不要。”旻蘊兒聽着她的話,開心許多,微紅着臉,心裡卻還是不安,說道:“可我聽人說,宋國的男子十四五就要結婚,便沒結婚,身邊丫頭也總有一個,我不信你真那麼清白。烽~火~中~文~網”

柴寧宇急忙說道:“我身邊丫頭倒不止一個,可真都清清白白。”旻蘊兒嘟着嘴狐疑道:“可你年紀也不小了。”柴寧宇覺得此時恰是時機,便在哪裡嘆氣不語。旻蘊兒看她不語,氣道:“被我說中了吧?”

柴寧宇嘆氣道:“我沒有騙你,若是能的你伴我左右,我何其有幸。”後來柴寧宇回憶起這話時,心裡就會浮起一些慚愧,可是當時說的時候,演得可謂情真意切。後來便是她說了真相,倒不是她厚道,只不過是欲擒故縱,旻蘊兒癡心與她,她的真實身份遲早會被她知道的,與其隱瞞,不如早說。

果然當時旻蘊兒知道後,五雷轟頂一般,呆了許久,神智混亂的一個人走了。柴寧宇早料到她這反映,回去便寫了一封情意綿綿的長信,託人遞給了旻蘊兒,長信後留了個時間,告訴旻蘊兒她會在她們初逢的地方等她三天,三日後旻蘊兒若不來見她,她也不會死纏,自回宋國。

然後她就在哪個地方等了三天,那是在一座廟門口,她本就是趁着旻蘊兒來廟裡祈願時這個機會和旻蘊兒認識的,然後她就在那裡風餐露宿了三日三夜,待到第三日,夕陽落山之時,旻蘊兒依舊沒出現,柴寧宇有些沮喪,以爲旻蘊兒不會來了,一邊沮喪着,一邊還是未走,她算計着,說不定旻蘊兒會出來看看她,看她到底有沒有誠意,只是不會讓她發現罷了。

果然在她等到天黑時,旻蘊兒出現了,看着短短几日就被曬黑許多的柴寧宇,眼裡透着不忍,輕聲道:“你不是說今日便走了?怎麼沒走?”柴寧宇心裡鬆了口氣,嘴上說道:“因爲我不捨。”輕輕一句話,便讓旻蘊兒那些猶豫瞬間瓦解,她低着頭,絞弄着頭髮說道:“我想了想,倘若你是女子,我日後倒是可以省去吃那些沒所謂的醋了,你總不能學那些男人一樣出去捻三惹四的。”

她當時說這些的時候,依舊羞澀,不敢擡頭去看柴寧宇。後來柴寧宇聽她說來,她果然接到信後便出來了,三日裡來看過她好幾次,不過遠遠看着,看柴寧宇到底能對她用情有多深,結果看到柴寧宇三日裡一直守在那個地方,晚上累了便倚在牆邊坐着打盹,旻蘊兒看在眼裡,既然是又心疼又感動。

這與她來說,是對柴寧宇的考驗,柴寧宇成功通過,而實質上,柴寧宇從小被柴德成磨練的吃得了苦熬得住耐心,風餐露宿三天三夜,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的事而已,所以很多事情,就算親眼看到,也不見得就是真實。

倘若能回頭,柴寧宇想,她很想在心真意切在守候一次,心真意切的把以前說過的話,都再說一遍。

早飯送來了熱乎乎的酥油茶,做的極精緻的油炸的面果子,還有熱氣騰騰的羊肉湯,這是北方人在寒冷的冬天常吃的一道飲食,因爲可以驅寒。柴寧宇吹了吹碗麪上騰起的熱氣,喝了一口滋味鮮美的羊肉湯,喝下去立刻覺的舒暢許多。

她一邊喝,一邊伸手拿起昨晚寫的詩,在回味一遍,然後收了起來。格瑪就坐在她身邊,卻不吃早飯,只是冷眼打量着她。柴寧宇一邊把詩放進懷裡,一邊說道:“怎麼不吃?難道昨晚喝得太多,早起沒胃口了?”

格瑪冷哼了一聲,斜眼看着她說道:“你看起來心情不錯嘛。”柴寧宇就着面果子,喝着湯說道:“是,幹嘛心情不好?”格瑪皺了眉,嗤之以鼻道:“昨晚你還一副比殺了你還難過的樣子,轉身就好了?”

柴寧宇擡眼看看她,眼神懶洋洋的說道:“倘若你吃飯吃到了蒼蠅是不是要吐出來?吐不出來也該它嚥了,要是既不吐出來,又不嚥下去,含在嘴裡玩味品嚐,豈不是更噁心?所以我把這個蒼蠅嚥了。烽~火~中~文~網”

“柴寧宇!”格瑪一手指着她的鼻尖,氣的手抖,飯也沒法吃了,恨恨的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起身便走。柴寧宇悠然喝着湯,說道:“等會我,我還沒吃完呢。”

那日離開時,柴寧宇就在格瑪的寢宮殿外遇上了李月影,在這種時候,遇上李月影對她來說是一件極爲煎熬的事情,沒什麼事比讓她面對李月影更讓她恐慌了。所以她頭也沒回就當沒看見李月影,匆匆離去。

只不過吃蒼蠅的事,只是開了個頭,許多事只要開了頭,後面就似乎就順其自然了,做一次跟做十次有差別麼?做十次跟做一百次有差別麼?無非那隻蒼蠅,既然吐不出來,就只有硬嚥了。柴寧宇也好幾次提出想要看看旻蘊兒,格瑪不許,甚至於柴寧宇不惜低頭,低聲下氣求她,她也不曾答應,她有顧慮是必然的,柴寧宇是什麼人,要是讓她抓住半絲蛛絲馬跡,她絕對能順藤摸瓜把人找出來,她若救走了旻蘊兒,格瑪拿她毫無辦法。

當然柴寧宇也毫不示弱,格瑪容許她可以隨意調動,她自然不會白放着不用,只是的確不敢在惡劣的把人命往無所謂的地方填了。柴家的勢力也在慢慢擴張,不過暫時她並沒有把重心放在擴張勢力上,而放在穩固根基上。

狄流兒發現她的這批士兵,跟柴寧宇出去打過幾次仗以後,變化巨大,一次一個樣,連說話腔調都變了,狄流兒漸漸從他們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是殺慣了人,聞慣了血腥味的嗜血的氣息。狄流兒坐不住了,她想知道柴寧宇究竟帶這些人做了些什麼。

所以柴寧宇再一次調兵的時候,她便一起去了,這次柴寧宇自己只帶了不過五百人的小隊,帶着借調的兵馬攻下了一個金國邊境的小鎮,然而她不是爲了掠地,地方拿下以後,一路走過去,這支軍隊見人就殺,見物就搶,女人,小孩,小雞子,無一倖免。

狄流兒看傻了,眼看着眼前這羣如狼似虎的士兵,作爲一個強盜出身的她,一時傻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眼前這些人已經比她原來那幫子殺慣了人的強盜還狠。稍能看得過去的女人無一倖免,淪爲了戰爭中的戰利品,柴寧宇面無表情,騎在馬上在凜冽的北風中緊了緊斗篷,她手下那些人也有動作,把一些看得過去的女人在那些匪兵下手前搶下來,準備帶回去。

狄流兒覺的血往上涌,大喊了一聲:“都給我停了,整隊!”

那些人愣了一下,紛紛向柴寧宇看來,柴寧宇微微皺眉,看着狄流兒說道:“怎麼了?”?狄流兒看着她說道:“你就是這樣帶兵的?這哪裡是兵,分明比強盜還不如!”柴寧宇依舊面無表情,說道:“這樣才練得出他們身上的戾氣。”

狄流兒不僅怒道:“你的兵也是這樣?”柴寧宇沒有答言,她自然不會容許自己的兵到處殺少搶掠,因爲她現在的地方需要安定,她的隊伍軍紀嚴明,如果是這樣一羣匪兵,地方上必然鬧的雞犬不寧,但她需要物資,需要大批的軍費開銷,更需要安定軍心。

狄流兒憤怒的指着柴寧宇這邊那些搶來的女人,說道:“你準備把她們帶回去?帶回去做什麼?”柴寧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些,我帶回去賞給那些光桿士兵做老婆,你們要不要?”她問的是身後她的那羣兵,那些人立刻大叫:“要,當然要。”

柴寧宇笑了起來,狄流兒指着那些女人說道:“你問過她們願意麼?”柴寧宇卻答道:“總比死在亂兵中強吧?”狄流兒一時無語,柴寧宇要在這裡紮根下來,就需要安定軍心,有了家室會讓他們更奮進,柴寧宇這一招是高招,但是很冷血。

狄流兒咬牙恨道:“李月影還真沒說錯你。”柴寧宇聞言,微微側轉了頭,向遠方看去,說道:‘她說什麼了?“狄流兒道:”她說你是一隻狼,殘忍冷血,隨時會咬人一口。“柴寧宇淡淡應道:“哦,原來在她心裡我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