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溫言給李沅做了按摩之後,才離開了尚竹軒。
離開臨月大廈後,他走到路邊招車。
一輛出租車停了過來,等他上車後重新駛回大道上,匯入車流中。
不多時,到了一個路口,出租車突然離開了正常的前行路線,一個右折,駛上了一環路的環道,速度同時迅速攀升。
溫言冷冷看着前面的司機,沒有說話。
很快車子離開一環路,開到了出城的大道上。
溫言始終沒有說話。
十多分鐘後,車子出了平原市,順着國道奔了一段,忽然一個右轉,直接開進了道旁的荒田,顛顛簸簸地朝着像被夜色吞沒的遠處駛去。
溫言整個身體隨着車子的擺動而動,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無論車身怎麼搖擺,都沒被摔倒。
不多時,車子駛進了一片小樹林,終於停了下來。
“下車!”司機沉喝道。
溫言輕鬆地道:“什麼話車裡不能說?”
司機轉回頭:“在這裡說能有在我房子裡說話方便?”
溫言啞然一笑:“就算你是通緝犯,也用不着搞這麼神秘吧?貌似‘龍聆宗’這三個字在平原市根本不流行。”
那司機赫然正是龍聆宗,笑了笑:“假如我要請你幫個忙呢?你肯下車嗎?”
上次給他解決半身萎縮的毛病後,龍聆宗就開了平原市,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溫言扶了扶眼鏡:“你欠我的人情貌似還沒還。”
龍聆宗正色道:“加上這次,以後一起還。”
溫言再不說話,開門下車。
龍聆宗熄了火,下了車,當先朝林子深處走去。
溫言跟在後面,走了五六分鐘,前方忽然有了光亮,一輛車廂全封閉的大貨車靜靜停在三四十米外,燈光正是從車廂的縫隙中射出。
這地方已經是小樹林的中心,只要沒走進來,外面極難發現這裡面還有輛車。
龍聆宗快步走近,在車廂門上輕巧而勻速地敲了六下。
車廂門打開,龍聆宗當先爬了上去。
溫言跟着上了車,登時微愣。
長度超過十米的車廂內有四五人,每一個都是目光炯炯,顯然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在這些人的後面、車廂的盡頭,一張小木牀靜靜放着。
牀上,是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年,面無血色,但睜着的眼睛裡透着一種讓人產生好感的純真。
“這誰?”溫言轉頭看龍聆宗。
“人情我記下,是誰你別管。”龍聆宗沉聲道,“他從一年前開始,渾身漸漸乏力,現在甚至沒辦法自己吃飯,說話也非常艱難。去醫院檢查,給的結果是肌肉萎縮症,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和我不一樣,怎麼看都和沒病之前一樣完好。”
溫言緩步走近。
少年看着他,忽然有點吃力地道:“你就是治好龍叔叔的神醫?”
“不,我不懂醫術。”溫言溫和地道,“我只是會一點讓人健康的手段。”
“哦。”少年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
“小翎乖乖的別說話,讓你溫叔專心給你看病。”一旁的龍聆宗聲音溫柔。
“嗯。”少年真不說話了。
溫言輕輕掀開他身上的薄被,手指按上他肩頭,順勢而下,逐寸按過。
龍聆宗有點緊張地看着他。
良久,溫言才收起手,若有所思。
“怎麼樣?”龍聆宗問道。
“奇怪。”溫言簡單地說了兩個字。
龍聆宗一震:“沒救了?”
溫言看他一眼:“從哪得出這結論的?”
龍聆宗登時轉驚爲喜:“還有救?”
溫言還看着他:“這結果又是從哪得出的?”
龍聆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到底有沒有救?”
溫言仍然看着他:“這得看你的態度。”
龍聆宗訝道:“態度?”
“看你是不是肯告訴我實情,你的半身萎縮到底和他這個病有什麼樣的聯繫。”
龍聆宗嘆道:“我服了,你厲害,看出我們中的招來源相同。我是在兩個月之前,去給這小子找救治方法時中的。”
一年前,少年外出旅遊,去的地方是位於Z國西南部的滇南省。
結果幾天後他被人送了回來,渾身乏力。
最開初他還能勉強走動,但隨着時間漸漸過去,他的精力越來越弱,別說走,連坐都成了問題。
兩個月前,龍聆宗決定設爲他找出當時的肇因,但他按着少年當時的路途而行,在滇南省最西邊的山下,卻在莫名其妙中中了招。
那之後,龍聆宗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滇南,開始尋找解救的辦法。但他的症狀來得比少年迅猛得多,很快就變成了溫言之前看到的那樣。
聽売後,溫言微微皺眉,沉吟不語。
“整個事情就這樣,”龍聆宗肅容道,“我保證絕對沒有隱瞞。”
“那就是沒法追究緣由了……”溫言緩緩道,“我現在有點爲難。”
“爲難什麼?”龍聆宗緊張地問道。
“爲難是不是該救他。”溫言慢條斯理地道,“試想,你爲了找救他的辦法,對方給你下了個招。我要是救他,難保不會一樣。這是拿命來賭,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龍聆宗本來聽他話裡有能救的意思,正自一喜,但聽到後面幾句,登時一呆。
少年忽然道:“溫叔叔,那你別救我啦!我有護身符,死不了的。”
溫言俯頭看他片刻,忽然道:“算了,明天早上七點前把他送到我家,一個星期後你再來接他走。”
龍聆宗愣道:“你要救他?”
溫言淡淡道:“我做事隨心情,誰要是想因爲這個來找我麻煩,就讓他來吧!”
龍聆宗劇震道:“溫言!”
溫言沒看他,對着少年笑笑:“以後別忘記了,你這條命,是龍聆宗給你救回來的。”
……
一個小時後,龍聆宗開着出租車把溫言送回到新興小區外。
溫言正要下車,龍聆宗忽然道:“謝謝。”
“省點口水,把精神花在動腦上,搞清楚你們中招的緣由。”溫言微微一笑,“別我治好了下次他又中招,救來救去你不煩我都煩了。另外,你至少得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免得回頭我媽問我,我還得撒謊騙她。”
龍聆宗遲疑了片刻,終道:“我有苦衷,你就叫他小翎吧”
溫言看了他兩眼,轉身下車。
小翎就小翎吧,不過他現在倒是對這倆的關係起了好奇心。
龍聆宗是葬生會的老大,通緝要犯,這小子會不會也是通緝犯?
呃,雖然看樣子太小了點……
邊想着邊回到家,溫言正要拿鑰匙開門,走道上的燈忽然閃了兩下,滅了。
就在這時,破風聲忽然響起,瞬間掠近!
溫言聽風辨聲,一側頭,避過了來物。
右方利刃破風聲忽然響起。
刷!
衣服破裂聲響起,不是溫言及時縮腰,黑暗中這一下已經破開了他的右肋。
但黑暗中什麼都看不到,一時之間,他陷入絕對的劣勢中。
破風聲再起,從前方疾速逼近。
溫言連連後退,直退到樓梯口處,一個退閃不及,又是“刷”地一聲,衣服又被割了條口子。
溫言當機立斷,順着樓梯口躍下,落在了二、三樓間的拐角處。
破風聲再次迅速追來。
溫言再沒疑問,知道對方肯定有能在黑暗中視物的特殊輔助物品,在這種環境下硬幹只是自找麻煩。他順着樓梯再次後退,直接退到了二樓。
二樓樓道上的燈光仍然亮着,襯得沒了光亮的樓梯更是陰森。
溫言靠到寺別字,全神戒備地看着樓梯口。
過了兩分鐘,二樓樓道上的燈突然一滅,溫言登時再次陷入黑暗環境中。
呼!
破風聲疾起!
溫言這次有了準備,驀地手腕急抖,三枚硬幣飛射而出!
兩聲金鐵交鳴響起,溫言聽得心中暗凜。
回平原後,這一招“暗器”就算是在白天,也沒人能輕鬆避開,可是剛纔這聲音分明是因爲對方用利器擋開了“暗器”!
這傢伙非常不一般!
破風聲再一次傳來,溫言一個後轉身,直接奔着樓梯口去了。
身後忽然“嗤”地一聲尖響!
溫言聽出該是匕首或者短刀之類的“暗器”來襲,一個前撲,來物幾乎貼着他後背掠過。
叮!
暗器扎到了牆上。
溫言趁機從二樓溜到了一樓,才發覺一樓的燈也滅了。
身後有人飛快地追了下來。
溫言毫不停留地從樓門處撲了出去,滿天星光下,他終於恢復了正常的視物能力。
轉身看時,整棟公寓都黑漆漆的,顯然對方斷了整棟樓的電。
溫言慢慢蹲低,警惕地看着樓門處。
來的到底是什麼人?能把他溫言逼得至少一時手忙腳亂,水平非常不錯。
半晌,樓門處始終沒有動靜。
換了是別人,或者會以爲對方已經離開,但溫言卻仍保持警惕,全神慣注地盯着樓門。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十多分鐘後,樓門內的黑暗中忽然響起細微之極的腳步聲,迅速遠去。
再過片刻,一樓樓道上的燈恢復了明亮。
溫言緩緩站起來,朝樓門走了回去。
這次對方是真的離開了。
回到家裡,溫言查看了溫媽等人的房間,發覺她們都安然無事地睡着後才鬆了口氣。
這次的人來得莫名,假如對方手段狠辣點,直接找溫媽等人下手,那恐怕除非他24小時貼身保護,恐怕溫媽等人都難以避過災劫。
正要回房,陽臺上忽然響起呵欠聲,片刻後孫思遠的聲音傳來:“你回來了?在找什麼?”
溫言心中一動,轉頭看他。
孫思遠一臉睡眼惺鬆的模樣。
“沒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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