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班後,溫言直接坐車去了楊柳街。
在方一刀那家火鍋店的樓上,他拿到了關於宗巖入獄的前因後果,細細查看起來。
宗巖在兩年前成了長河市的大哥大,那時起一直是那邊呼風喚雨的人物。半年前,他醉酒後闖進了一戶私宅,揮刀砍死了那宅的主人一對六十來歲的老倆口。
事後,大醉的他在那宅裡睡着了,直到警察接到線報,找到那裡抓住了他。
不過這個只是當時事發的起因,事實上宗巖早就是長河市的通緝要犯,後來被起訴的罪名多達二百多項,假如真要判,肯定是死刑。只是宗巖在官面上不知道靠了哪尊大佛,生生把死刑給改成了無期,關進了長河市的重犯監獄。
這就是宗巖入獄的表面資料,方一刀找人細查,終於查到了當時的真實情況。
從開始到判刑,什麼都是真的,只是這其中最關鍵的點,宗巖爲什麼會那麼冒失闖宅殺人,然後就在人家家裡睡下,這在警方記錄上寫着“未明”的原因,被方一刀查了個一清二楚。
宗巖有個情人叫柳媛,出事那天,他正是在她家喝酒喝得大醉。
但事發點離柳媛家隔着半個城,宗巖既然大醉,哪還能跑那麼遠去?
柳媛現在跟了個叫盧佩的大哥,這傢伙原本是宗巖的心腹,後者出事後,就由他暫時帶着社團。經過這半年的發展,他已經基本上掌控了整個社團,甚至公然帶着自己大哥的女人出雙入對。
方一刀找的私家偵探從這點入手,查到了半年前宗巖進入那傢俬宅前,是被一輛灰色的麪包車送到了那裡。只是相關的城市天眼監控錄像資料奇異地消失,沒有錄下當時的現場情況。
不過那私家偵探從案件記錄上的車牌號進行調查,查到那車是屬於案發前不久的一起偷車案的贓物,而車主,赫然正是盧佩的一個心腹手下!
“資料就這麼多,但我敢肯定,姓盧的指使手下謊報被偷了車,然後用那車作案,拉着宗巖到了事發點。”方一刀等溫言看完資料後,才沉聲道,“宗巖那傢伙鐵定是被陷害的!”
溫言想起見到宗巖時他說過的話,心裡已經肯定了方一刀的判斷。
這傢伙被他的兄弟和女人給聯手陷害,看來老天替自己給了他報應。
但溫言怎麼也沒法享受這想法理應帶來的快樂,反而有點煩躁起來。
方一刀看着他:“想救他?”
溫言搖搖頭。
方一刀欲言又止。
溫言側頭看他:“有事?”
方一刀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差不多也該告訴我,你跟那傢伙什麼關係了吧?”
溫言默然片刻,把當年和宗巖的事說了出來。
方一刀聽得大愕:“虧我還一直以爲你們倆是兄弟,你會想着去救他呢,早知道這樣,還費那精神去搜集資料幹啥?”
溫言嘆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我的心有點亂。”
方一刀又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態。
溫言苦笑道:“你還想讓我再問一次‘有事’?”
方一刀咧嘴一笑:“坦白說,我覺得你們之間那個不叫仇。”
溫言微微一愣。
方一刀的話不無道理。
至少從宗巖那裡,溫言感到他沒有把自己當成仇人,這中間固然有當年宗巖是佔上風的一方的因素,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他確實很可能把當年的事看作年幼無知。
腳步聲響起,阿九快步上樓,進屋後沉聲道:“刀哥,查清了!”
“說!”方一刀點頭示意。
“那叫朱朋的是個無業遊民,住在市中心一棟公寓裡,當然是租的。”阿九說道,“他有個女友,就是溫哥公司裡那位助理小姐。兩人以前是校友,不過,他們倆能成一對,那男的用了點骯髒手段。”
“什麼手段?”溫言眉頭微挑。
“那男的當年在他們班的畢業宴後,趁着嚴小姐酒醉,給她拍了點東西。”阿九含蓄地道,“後來嚴小姐沒報警,反而和他成了情侶。不過兩人間的關係顯然不好,最近一直分居。”
方一刀勃然大怒道:“老子最恨這種沒種的小白臉,我去宰了他!”
“不。”溫言搖了搖頭,“九哥幫我個忙,設法把那傢伙手上所有的錄像和拷貝都弄到手。”
“行!”阿九爽快地道,“那小子經常跟人打牌,從這下手,保證能行!”
“那宗巖那邊……”方一刀問道。
“等我找個時間再去一趟長河市再說。”溫言淡淡道。
他一向依着心情來做事,現在看來,不能解決宗巖的問題,他心情不會好。唯一辦法,只有再去一次長河,讓自己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
下午到了尚竹軒,剛一進門,溫言就看到了坐在侯客區的軒離嶽。
軒離嶽霍然起身,大步撲出,拳如靈蛇,急襲溫言。
溫言微一偏頭,避過了這一拳,不想對方早有所備,下面一記勾踢已到膝彎。
軒離嶽眼睛一亮。
中了!
哪知道他剛剛勾中溫言膝彎,這傢伙一個沉腰,竟然用膝彎把他的腳給夾住了。
軒離嶽吃了一驚,猛力一抽,竟然抽不出來,反而被夾得更緊了。
“放開!”軒離嶽窘道。他這被夾着一隻腳的姿勢也太不雅了!
溫言莞爾一笑,鬆開了他。
軒離嶽皺眉道:“你這招哪學的?”
“自學。”溫言答得眼都不眨一下。
事實上這是實情,養息功是“煉元”,也就是對身體素質、意志力等進行錘鍊,雖然有動作上的要求,但並不是死限。老頭子當年教他時,一再強調一定要“活用”,就是因爲每種武術都是千變萬化,臨場應變纔是最重要的。
“不是我不信任你,事關重大,我得有對你有信心。”軒離嶽正色道,“否則還不如我來。”
“又是國家榮譽尊嚴那套?”溫言輕扶眼鏡。太多人被限在這裡面,殊不知國家的尊嚴不是通過一兩場比武就能維護的。
“不錯。”軒離嶽沉聲道,“無國無我,爲國爭光,這是我們華夏子孫該有的義務!”
“算了,爭這個沒意思。”溫言放棄了繼續說這種沒有結果的事,“你想怎麼樣?”
“把我放倒,你就可以出戰。”軒離嶽緩緩道,“否則由我出戰。”
“你搞錯了。”溫言搖頭道,“優先權在我手上,是你想搶出戰權,所以該是你設法把我放倒。”
“也行!”軒離嶽拳頭一捏,就想再次動手。
“等等,得有個時間限制。”溫言出聲制止。
“十分鐘!”軒離嶽想都不想。以他的體力,維持這個時間段內的良好競技狀態沒問題,再長,體力上就撐不住了。
“沒問題!”溫言似笑非笑地道,“一言爲定,等我先做個準備工作。”
“行!”軒離嶽答得乾脆。
溫言一俯身,躺到了地上。
“來!”
軒離嶽愣道:“你躺着幹嘛?”
“我準備工作已完,現在把我放倒。”溫言一本正經地道,“當然我自己倒的不算。”
“你這是賴皮!”軒離嶽又好氣又好笑。
“軒老爺子應該聽過‘鬥智不鬥力’這句話。”溫言悠然道。
“這……”軒離嶽接不下去了。
“反正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起來,那你也就沒了放倒我的機會,老爺子自己看着辦吧!”溫言神情仍然溫和,但話卻盡透痞性。
軒離嶽呆了好一會兒,終於無奈道:“我服了,你去就你去吧,但記着一定要贏,別給我們國家丟臉!” ωωω⊕ TTκan⊕ ℃ O
溫言點頭道:“贏是一定的。”
軒離嶽奇道:“你還不起來?”
溫言理所當然地道:“你還沒走,當然不能給你任何機會,十分鐘可還沒到!”
軒離嶽這下才徹底服了:“年輕人夠賊,這回你真贏了,我走了!”
目送軒離嶽走後,溫言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已看到旁邊的嚴輕煙。
“你這是……”嚴輕煙一臉莫名其妙。
“這樣看天花板,別有種感受。”溫言含笑道,“一起躺躺?”
“……”嚴輕煙無語地看着他。
溫言莞爾一笑,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衣服,若無其事地道:“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嚴輕煙容色微變,硬梆梆地道:“工作時間不談私事。”轉身就走。
溫言看着她背影走遠。
看樣子阿九說得沒錯,她確實和那個朱朋關係不睦。
……
平原市外,平安鎮上,那棟原屬於曾明海的三層小樓裡,一人悄然而行,從一樓到三樓,漫步而行,腳步輕得幾乎聽不到聲音。
瘦削的臉上透出堅毅的神情,銳利的目光不時在地面、牆壁等處掃過,像在觀察什麼。
“嘀嘀嘀!”
嘀嘀聲忽然響起。
那人摸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頭兒,查清了,最後處理這地方的是地方上的人,老大叫方一刀。”那頭傳來手下的回報。
“嗯,明白了,今晚分頭動手。你帶兄弟們去找他,我去找那個姓溫的。”瘦削男子冷冷說道。
“要活還是要死?”那頭的聲音再問。
“留命,”瘦削男子緩緩道,“我要讓他們活着給兄弟們磕頭賠罪!”
“明白了。”
電話掛斷。
瘦削男子收起手機,轉身朝樓下走去。
溫言。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麼能耐,能挑掉我這麼多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