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珍要跟着高斬去城裡,趕在離開前,她將高斬的衣裳做好了,兔毛顏色暗沉,衣裳是簡單的長袖,灰白色的,腰帶和褲子的顏色比上衣要暗的多。
看着高斬換上裝束站在面前,許念珍不禁讚歎,這人靠衣裝,高斬生的俊朗,穿上這身,蓋住了健碩的肌肉,顯得人越發精神,少了山野暴戾之氣,沒有了以往的壓迫感,多了分柔和,那雙漆黑的眸子時不時瞟向別處,他在害羞。
許念珍滿意的點點頭,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高斬露出來的腳趾頭上,他穿的都是草鞋,指頭裸露在外,這和一身衣服有些不搭,許念珍撅着嘴巴,說道:“高大哥穿上這身,真是好看,就是家裡沒有鞋板,不然我給高大哥再做一雙鞋。”
“沒事,我穿習慣了。”高斬撓撓後腦勺,他有父親生前的衣服,但是父親在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動,那衣服放在那裡,他不動半分。穿着獸皮多年,忽然換上另一副裝束,還真是有點彆扭。
高斬注意到沈玉身上的穿着,她依舊穿着剛上山的粉色衣裳,頭髮梳的一絲不亂,眼睛眯起來,像月牙一樣。
清晨的風像平時一樣在山間穿梭,清涼之意未減。
因爲路程有些遠,又要帶着沉重的肉乾和還有生息的兔子,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高斬把貨物都攬在自己身上,許念珍手裡就提着包袱,裡頭有她做的米團,和水袋,這一路,他們就靠這些度過了。
途徑各個村落,可以看見人家的煙囪炊煙裊裊,孩子在地理放風箏,嬉笑聲遠遠就能聽到。
一路上風景秀麗,清澈的河流,河底的石頭清晰可見,大路上也有少許進城的書生,青色長衫,將頭上的書生巾摘下放在一邊,從書篋裡拿出書卷,有意無意地搖頭晃腦,也不知是沉浸在書中還是這山水之色。
兩人很快便從小路前行,路有些難走,走了一個時辰多,兩人都有些累了,高斬找了處草地,壓了壓那些長的高的草,很快就有了舒適的空地。
許念珍喝了口水,好奇地問道:“高大哥,爲何要走這麼難走的小路,我看那大路不是好走的很?”
“那裡經常有草寇打劫過路人,這條小路我去縣城裡經常走,安全。”高斬看着遠方回答。
聽完,許念珍忽然想起,路上進城的老漢或書生,不禁爲那些人擔憂了起來,但是生在弱肉強食的時代,哪有力氣去幫別人。
許念珍打開包袱,將飯糰遞給高斬,高斬搖了搖頭,他的胃口大,怕糧食撐不到最後,許念珍似乎看出了高斬的心思,手硬是不收回去,倔強地說:“我吃的一向少,這包袱裡滿滿都是食物,高大哥就安心吃吧。”
一番推讓,高斬拗不過許念珍,接過白花花的飯糰,飯糰裡頭包着薺菜,湯汁將飯染紅了,煞是好看,味道也香。
途中,許念珍問了高斬很多問題,都是有關城裡的,高斬都一一耐心回答自己所知道的,心裡也懸着,他知道許念珍嚮往繁華的縣城生活,這樣他越發覺得留不住許念珍了,但是高斬將這些壓在心底,儘量讓自己不去想。
天逐漸黑了,兩人在山間度過一夜,夜間較冷,而且在山裡過夜本身就沒有安全感,高斬填了填火,將自己帶着的一塊獸皮蓋在許念珍身上,溫柔地說:“睡吧,我在。”
“你把獸皮給了我,會冷的。”許念珍拿着獸皮,怔怔地。
高斬只是搖搖頭,看着跳竄的火苗不再說話,許念珍糾結了一番,大膽上前去,頭靠在高斬的肩上,獸皮蓋在兩人身上,頓時間,兩人的心跳都加速,氣氛曖昧,沒有人開口打破。
第二天清晨,許念珍醒來的時候,她正靠在包袱上,身上還蓋着獸皮,高斬的揹簍還在,就是人不知了去向,這讓許念珍一陣緊張,好在沒過一刻,高斬便回來了,看到許念珍眼圈紅紅的,連忙上前,臉上盡是擔憂。
許念珍終於是笑了,拽着高斬的袖子,有些委屈:“我還以爲高大哥走了,以後不要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好不好?”
“好。”
翻越大山,面前的風景總算不是延綿的山丘和茂密的叢林了,從山上下去,是平坦的大路,路上可見稀少的城外人士、或是農人推着糧食進城、或是一些商家剛從遠方回來,帶着滿滿的貨物,後頭還有鏢局的人跟着,腰間配着大刀,威風凜凜地坐在馬上,背後揹着鏢局的小旗,不遠處,就是縣城了。
許念珍按捺自己激動的心,跟着高斬的腳步,進了城,裡頭熱鬧非凡,人來人往,長街的兩側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小攤擺開來,吃、穿、用、住應有盡有,小販吆喝,人聲鼎沸。
許念珍生怕在人羣中走丟了,緊緊牽着高斬的手不鬆,高斬也由着許念珍拉着自己,在各個攤子面前駐足停留,許念珍像是孩童一般,新奇地看着攤上的小玩意,高斬則是安靜地再一旁,一聲不吭。
來到賣首飾的攤子面前,許念珍在那些琳琅的飾品面前流連,她隨意拿起一隻鐲子,問了下價錢,便不再看一眼,帶着高斬離開。
“高大哥,你這些兔子要送到哪裡去?”許念珍問道。
高斬沒回答,牽着許念珍的手穿越人羣,來到一家酒樓前,裡頭嘈雜十分,客桌几乎都滿了,比村裡誰家成親辦的酒席還要熱鬧,小二忙的焦頭爛額,掌櫃的正在那拿着算盤噼裡啪啦的算賬。
看到高斬來了,有人連忙朝他們走來,是個年輕的小夥,看了一眼許念珍,似乎有些驚訝這啞巴會帶着一個漂亮姑娘跟着,高斬魁梧的身軀擋在許念珍前頭,那小二纔回過神來,但是高斬的舉動顯然惹惱了他。
只見那人語氣不善:“老闆要的兔肉帶來了吧?”
高斬將四隻兔子給小二,小二拎着兔子,用手拍了拍,一臉嫌棄:“這兔子都沒精神了,你是不是拿病怏兔子來的?”
“這一天一夜的路程,人都吃不飽飯,你還指望這兔子吃好的不成?”許念珍不滿地回話,這小二頓時啞口無言,一些客人聽了,紛紛笑出了聲,那人覺得面子掃地,正想教訓一番呢,老闆便發話了:“阿明你在做什麼啊,客人等着菜呢,趕緊把錢給人家,讓人家走,在哪裡擋着我的客人了。”
那小二也只好作罷,到老闆那裡拿來半吊錢,還趁偷偷摸摸地從上面扣下幾文錢,許念珍都看在眼裡,正要上前說句話,卻被高斬拉住了,他搖搖頭,將那些錢拿着,然後拉着許念珍離開。
“高大哥,那可是你辛苦該得的錢,他們怎麼能那樣呢。”許念珍憤憤不平,但是高斬確是一臉的不在意的模樣,許念珍氣的眼圈通紅。
高斬身手將許念珍耳鬢的發拂於耳後,安慰她:“沒事,會要回來的。”
許念珍點點頭,也不再計較,揹簍裡還有曬乾的山草藥,還有幾張小獸皮,高斬帶着許念珍來到醫館,看病的人很多,哀聲着坐在那裡,留着羊鬍子的老醫者正在給病人把脈,隨後對身邊的藥童說些什麼,那藥童便去抓藥。
醫館裡有三個藥童,分別各自在忙碌,有人看到了高斬,迎了上來,高斬便把那些藥草給藥童看了下,藥童擡起稚嫩的臉,目光在許念珍臉上逗留了片刻,捂嘴笑了。
“你笑什麼。”許念珍不解。
那藥童露出雪白的牙齒,小聲地說:“你是啞大哥的媳婦?”
這一問,許念珍頓時紅了臉,但是也不作解釋,高斬也被問的有些不好意思,瞪了那藥童一眼,那藥童吐了吐舌頭,抱着藥草到師兄那裡去,師兄拿出算盤算了下,然後又給師傅過目,待師傅點頭,那藥童纔將一貫錢送到高斬手中。
將貨物都賣了出去,許念珍肚子也餓了,高斬帶她到小攤上,叫了兩份混沌,兩文錢一碗,上面漂的都是些麪皮,裡頭的肉更是少的可憐,但是許念珍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看她吃的那麼高興,高斬將碗裡的混沌又給了她一些,許念珍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一碗吃不完的。”
高斬沒有說話,只是淡淡一笑,千言萬語,都融化在他的笑容中。
很快天色暗了下來,但是高斬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許念珍不禁有些好奇,看着空空的揹簍,不禁問道:“高大哥,貨物都賣完了,我們怎麼還不回去?”
“不急。”高斬吐出兩個字,然後來到布莊,買了一匹普通的料子,給許念珍做衣裳用的,她不能一年到頭都穿那一身吧,而且家裡連打補丁的多餘不料都沒有,
許念珍這纔想起來,她們還有好多東西要買呢,高斬首先想到的是許念珍,這讓她感動不已,但是許念珍還是謝絕了高斬的好意,漿染拉了出來,高斬皺着眉頭,很是不解。
“高大哥,織布我會,雖說咱家的布是少,但是也不是非要買不可,不如你聽聽我的意見好不好?”
“……好。”
高斬同意了,許念珍頓時樂開了花,很快便帶着高斬來到鞋攤,給高斬買了雙布鞋,然後又拿了倆鞋板,和攤主討價還價,用了四文錢。
看着那個雀躍的身影,高斬默默跟上,買了些日常用品,許念珍拍拍手,吐了口氣,拽拽高斬的袖子,詢問:“高大哥,該買的我們也買了,回去吧?”
高斬點點頭,但是想到自己有要買的東西,便讓許念珍在路邊等等。
看着高斬的背影淹沒在人羣中,許念珍納悶了,只好在那裡乖乖地等着高斬回來了。
夜晚的長街絲毫不比白晝遜色,依舊人來人往,摩肩接踵,那些酒樓的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老遠的都能聽到從裡頭傳來的鬧騰聲,而在分叉的另一條街,有青樓女子,在曖昧的燈火中,衣着鮮豔,嬌滴滴地喊着過路的男子進去喝一杯。
許念珍則呆呆地看着這熱鬧的景象,思緒飄飄,想着以後能在這城裡打拼,安家,也是知足了。
正想着,許念珍就被街邊的一個攤吸引了注意力,攤主是個年輕的婦人,買的都是些自己做的玩意兒,什麼香囊手帕,頭巾面紗,天熱了,這一類的小東西還挺受歡迎的,一些姑娘見了,紛紛停住了腳步在攤前挑選。
許念珍也被吸引了去,見那些香囊懸掛在架子上,各式各樣,繡圖繽紛,手摸過,在鼻尖聞了聞都還能聞到香味。
“真是香呢,帶在身上,也能蓋去身上的味兒。”穿着鮮豔衣裳的姑娘搖着長圓的團山,扇面上繡着粗糙的山水花卉,手工平平,配着臉上那妝容,倒也相稱。
那姑娘挑了許久,才選中一款繡着蘭花樣式的香囊,瞥了一眼風塵僕僕的許念珍,胳膊肘撞了下另一個姑娘,另一個紫衣姑娘得到了暗示,抹的烈焰的紅脣咧開,露出一口白牙。
“哎呀,小妹妹,你喜歡這香囊嗎?”紫衣女子走到許念珍面前,在她眼前的許念珍,整整矮她一個頭。
“是啊,這款香囊素雅,味道也淡,我很喜歡。”
“老闆,這多少錢啊?”紅衣女子立即問年輕的婦人,婦人報價說是三文,許念珍就將那香囊放回去了,心想真是貴。
紫衣女子見狀,連忙將那香囊買下,塞到許念珍懷中,笑的響亮:“妹妹喜歡拿去就是了,姐姐送你。”
“這可怎麼好意思!”許念珍受寵若驚,把那香囊又塞到了紫衣女子的手裡,她身上濃濃的香味薰的許念珍頭疼。
“哎呀,小妹妹,你就依了我姐姐吧。”
“是啊,我一見着你呀,就想到我那失散多年的妹妹……”說完,紫衣女子掩面擦擦眼角。
許念珍沉默不語,見那女子傷心,安慰道:“我想你妹妹有掛念她的姐姐,也是幸福的。”
這時候,紅衣姑娘就走到許念珍的一側,將許念珍的手握在手中,不喜和陌生人接觸,許念珍立馬就掙脫開了,那紅衣女子稍顯尷尬,笑着解釋:“妹妹別怕,我是看你手上有傷。”
許念珍將手藏在身後,笑着回答:“多謝姐姐關心,我來時的路上不小心擦到樹皮上,沒有破皮,就是有點紅而已。”
“真是可憐的孩子,相識即是緣分,姐姐帶你去醫館看看,女孩子有疤可就不好了。”紫衣女子連忙上前,將許念珍的手挽着,作勢要把許念珍拖走。
許念珍立馬打了個機靈,猜面前的兩個女子估計是人販子,連忙給攤主使了個眼色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