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繁星閃爍,山間走獸在叢林間悉悉索索,夜鶯啼叫,本該是村裡人睡的正沉,可就在柳花村,丑時,夜空還有閃爍的繁星,就從村子裡傳來許家人的驚呼聲。
徐桂花深更半夜的起來,不爲別的,就是給許念珍穿嫁衣,化妝,而許家的其他人也陸續起來,將準備已久的大紅雙喜貼在門上,卻不想一醒來,本該安靜老實在椅子上的許念珍卻不見了蹤影,這可急壞了許家人。
許家人圍坐在桌邊,正在商量這可怎麼辦?
“照我看,念珍是鐵了心不嫁金家,但是她那麼個小丫頭,是不可能一個人逃出去的。”許梅說道。
“可又會有誰幫念珍呢?村裡即便是再熟悉的人,也不會幫着念珍做出和金家人作對的事情來。”說話的是消瘦的許家大女兒,她心裡十分忐忑,本想這次回孃家沾沾光,撈點兒什麼回去,但是照現在這情形,許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搞不好連自家都脫不了干係,要給孃家奉點糧食解難。
聽到許紅霞的這番話,大夥兒都沉默了,許梅眼睛一轉,立馬就提出了,緩緩道:“你們說,會不會還是山上那個獵人?”
對於高斬,許家人已是忌口,許念珍和高斬獨處,兩人還拉拉扯扯,成了村裡的笑柄,這下細細想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許老漢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李桂花拿着手帕在佈滿細紋的眼角擦了擦,她苦苦道:“這再過幾個時辰,金家就來接人了,老頭子,這可咋辦?難不成我們真要把兩年節儉下來的糧食給了他不成?”
“呸,說的什麼話,怎麼樣也得去山上把人搶回來。”許老漢呵斥李桂花,嚇的李桂花一驚,連忙止住了哭聲。
許梅卻在一旁煽風點火,開始滔滔不絕的諷刺:“我說來福,即便是把人搶回來了又能怎麼樣?你看看這天兒,只怕村裡的人都起來了,準備好去金家大吃一頓,撈點油鹽什麼的,我們冒然上山,也是包不住的,你看這夜深了,念珍卻在獨身男人家一宿,傳出去,那樣一個殘花敗柳,誰還會要啊?”
聽了許梅的話,許家人臉色更加難看,許來福暗着一張臉,氣急敗壞:“那大姐倒是說說,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嗎?事情傳出去,難不成要把我們養活到現在的念珍浸豬籠?”
在古代對於女子的貞潔十分重視,但是要是依照村裡的人規矩,把多年養大的交易品就這樣隨別人去了,自家還要多付出三十袋糧食,這不是要許家人今年活活餓死嘛。
雖然許梅那樣說,但是她心裡早就有了主意,於是清了清嗓子,在門外瞅了瞅,確定不會有人路經,這纔開始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弟弟你看,你們二人拉扯念珍到現在,可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除了這種醜事,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念珍許給那獵戶就得了。”
“什麼?”許老漢瞪大雙眼,眼中怒火串燒。
許梅連忙安慰:“弟弟且聽我說完。”
李桂花也想到這姐姐一般鬼主意多,說不定這也是個辦法,連忙安撫了許來福,許來福這才冷靜下來,喘着粗氣聽自家大姐把話說完。
許梅起身,在屋裡幽幽走了起來,她來到許來福身後,悄悄說道:“弟弟你看,這會兒你要是能把念珍許給那獵戶家,問那高斬要多些聘禮,高斬是爲獵人,崀山的奇珍異寶也多,想必這麼多年來,他的家底也不比金家差多少,十袋糧食十兩不到的銀子,到時候你問高斬要他個二十兩,賠給金家,自己還能撈到十兩多銀子,豈不是划得來?”
“這倒是個主意,但是許家和高斬扯上了關係,豈不是和村裡的人合不來了嘛,以後想要點什麼,豈還容易?”許家的大女兒紅霞這樣說道。
許梅讓幾個人湊攏,然後冷笑一聲,說道:“這簡單,和念珍斷了關係,此後她過她的,我們拿到該拿的,便不要管她了,這個,就要看弟弟和弟妹這張嘴了。”
許家人會意的點點頭,事已至此,也只能這麼辦了,於是許來福在背後背上斧頭,氣勢洶洶的上山,雖然夜間還沒有人敢上過崀山,但是許來福也是沒辦法,帶着把斧頭算是護身,許家的女人紛紛在屋裡等候許老漢歸來,李桂花焦躁的在屋裡來回踱步。
朦朧的月色下,山間依舊漆黑一片,崀山夜間走獸多,過了吊橋,山上的一些蟲鳴更加聽的真切,羊腸小道蜿蜒在山間,一路順利的不可思議,沒有遇到什麼難纏的東西。
走了許久,在山間出現一抹小亮光,許老漢驚喜萬分,加快了步伐,但是卻有一雙幽深碧綠的眸子在草叢中緊緊的盯着許老漢,許老漢聽到草叢間悉悉索索的聲響,連忙將背後的斧頭拿在手裡,警惕地看着四周,手心淨是汗。
在柴房躺着的高斬其實也沒有睡意,家裡忽然多了女子,他的腦子裡想到的都是許念珍的模樣。
高斬多年獨居深山,不遠處的一點動靜都能聽到,他好像聽到有人聲,起身抄起弓箭背上下去看看。
許老漢握着斧頭的手在顫抖,對面的野狼緊緊的盯着他,夜間它的眸子猶如閻羅,月白的獠牙印着月色,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慄,就在僵持的時候,高斬及時出現,他吹了口哨,那野狼竟聽話的消失在叢林中,許老漢這才吐了一口氣。
高斬的夜視能力很好,他一眼就便知曉來人就是昨天帶走許念珍的大漢,是許念珍的老爹,他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候許老漢開口。
許老漢看了看周圍,對於高斬的態度十分不滿,但是在別人的地方,也不好發脾氣,咳嗽一聲,道:“我是來找我閨女的。”
高斬沒有動彈一步,因爲許念珍身上的傷就是拜她生父生母所賜,她過的那樣不好,自己不會再推開她第二次。
許老漢間高斬一點動靜都沒有,尷尬不已,他又接着說了句有事和許念珍說,自己隻身前往,並沒有強行帶許念珍走的意思,高斬沉思片刻,這才帶許老漢進屋。
許念珍在高斬開門的時候就已經醒來了,她穿上衣裳,出來的時候看到自家爹爹來了,臉色蒼白,心頓時落入冰窖,高大哥還是把爹爹叫來了……
高斬看到許念珍起來了,臉色十分難看,皺眉,似乎在詢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許念珍只是搖搖頭,看着許老漢輕喚了聲‘爹’之後轉身到屋裡。
許老漢對許念珍的態度也不是那麼在意了,他的目光都被高斬這屋舍給吸引住了,四周都是狩獵的工具,傢俱也少的可憐,堂屋就一張桌子,上面竟然還擺着茶壺和茶杯,牆上掛着許多獸皮,一張就能換好些東西,買了也值個幾兩銀子,看來大姐說的沒錯,這高斬還是有家底的,這樣想着,他心情不禁愉悅了起來。
高斬從裡屋端來板凳,許念珍在裡頭呆着,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被高斬看到了,心疼不已,佈滿繭的手胡亂給許念珍擦拭,但是看到許念珍的臉都被擦紅了,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高大哥,你還是要趕我走?”許念珍拉住了高斬強壯的胳膊,細聲問道。
高斬搖搖頭,許念珍這才安下心來,說了聲謝謝。
三個人坐在那裡,許久沒有人開口,許老漢沒有看許念珍一眼,這許念珍還真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雖說要好好談談,但是許老漢還是由心底厭惡起不守貞潔的女兒來。
許念珍看到老爹臉色難看,自己心裡也堵得慌,問道:“爹爹,念珍知道是念珍對不起你們。”
“你這不孝女還知道?”許老漢立馬激動了起來,但是看到高斬在許念珍旁邊,只能冷哼一聲,瞥過臉去,看到外面天色有微亮的意思,心想不能再耗下去了,收起自己的脾氣,轉過身來,看着高斬,嚴肅地道明自己的來意。
許念珍在那裡聽着,心驚不已,連忙制止了許老漢,氣道:“我也是念你是我爹爹才和你客氣,這多年來,你可曾在我身上花過一分錢?我吃一年的糧食也不過幾百斤呢,我一年乾的活又可數的清?若要真算起來,爹爹是不是應該把我這些年的工錢也給我?”
許念珍也是氣急了纔會說出這樣的話,這個許老漢,從小就把女兒當奴隸使喚,這下還要這麼多錢,許念珍脾氣上來也就不顧,前世自己也做農活,但是父母親卻十分疼愛自己的,她能忍受許家人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重活,也是爲了報答上天給她的再一次生命與許家人給她的落腳之恩。
“哼,你可知道你做出這種事情,傳出去是要受罰的,以後我們許家在村子裡,可怎麼擡頭,念你是我女兒,我纔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被浸豬籠,纔想出這樣一個辦法的,你現在竟然還和我討價還價……”許老漢氣的臉紅脖子粗,身體在顫抖,也是憋壞了。
許念珍冷笑一聲,坐在那裡,看着許老漢的眼中盡是輕蔑:“好啊,興許死真的是解脫。”
“你……”許老漢指着許念珍的手在微微發抖,心中的怒火爆發,抄起椅子就扔向訊念珍,高斬連忙起身將許念珍摟住,板凳硬生生的砸在了高斬身後,許念珍在高斬溫熱的懷中,委屈的眼睛通紅。
看了摟摟抱抱的兩人,許老漢他氣得七竅冒煙,額頭上的青筋非常明顯。
高斬聽了許老漢的要求,眉頭緊皺,三十兩,自己這麼多年來到積蓄也就那些,給了許老漢,錢再掙就是了,於是高斬二話不說,到裡屋去,從牀底下拿出罈子,裡頭是零零碎碎的銅錢和銀兩,都是自己多年賣那些獸皮和藥材積攢下來的。
將錢袋丟在桌上,許念珍連忙說道:“高大哥,不要。”但是高斬將許唸的手緊緊攥着,讓她安心站在自己身旁。
許老漢看到桌上的錢袋,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將銅錢和碎銀子數了數,果真有三十兩,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多的多,許老漢欣喜不已,但是他得剋制自己的情緒,冷哼一聲,將錢收起來。
“哼,以後你不再是我們許家人,你的死活也不再和許家人有一點干係,好自爲之吧。”說完,許老漢就離去了,等遠離了那屋舍,許老漢終於是樂了,嘴角的笑容一直都掛在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