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勤不可置信再次重複問道：“讓韋公去學堂？”
徐丹挑眉，給他一個你沒有聽錯的表情。
“韋公去也就算了，那，”周勤深吸了一口氣，復問道：“叫六婆婆去是怎麼一回事啊？”
徐丹恍惚覺得周勤已經很久沒露過這麼憨實的表情了，失笑道：“那老薑你怎麼不問爲什麼了？”
周勤撓撓頭，只覺得越撓越癢，“丹娘，你同我說說爲什麼嘛。”
“這有什麼奇怪的，那些比較有悟性的孩子方舉人都一一跟他們父母說了，覺得等不及新的先生來可以去鎮裡的學堂讀書呀。”
“韋公去講些草藥知識，講些平常容易生病的壞習慣，這不是好事嗎？老薑去教孩子強身健體也很好啊！”
周勤又問：“那六婆婆去講什麼？”
徐丹瞪他，面浮怒氣，“能去講什麼？還不是重男輕女害死人！你們這些臭男人個個都要兒子孫子繼承香火，把我們女人都害苦了。難道我還能叫六婆婆去宣揚怎麼生男娃不成！”
周勤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忙哄勸道：“好好好，別生氣別生氣，不值當，我錯了我錯了。”
“哼！”
周勤討好道：“丹娘怎麼安排我就怎麼做，成不成？”
“到時候叫些快嫁人的女兒家去給六婆婆上上課，別到時候糊塗喝什麼轉胎藥，別聽男人的四年生三胎，她們是人又不是母豬！”
周勤摸了摸她柔軟的髮絲，溫聲道：“怎一番好心偏擺出這兇巴巴的態度來，別人見了誤會丹娘一片好意可怎麼好呢。”
徐丹撇嘴嘀咕：“我又不要他們感激。”
周勤將人摟在懷裡輕哄，“嗯，相公知道就好，不用別人知道。”
“周大哥，”
“嗯？”
“年後尋個由頭叫小義搬去莊子上住吧，或者叫他再自己起一個小院子。”
“好。”
過了臘八就是年，北風一刮，鄉親們便知道大年初一到初三在周家莊子上有免費的大戲看啦。
大家奔走相告，歡喜得不得了。
周勤忙完了節禮後從鎮上提了許多好菜回來，路過大全家忙道：“大全，晚上別煮菜了，來我家吃飯。”
“成！”
徐丹一時技癢，親自下了廚，把大家夥兒都看饞了。
蜜蜜貪心又好奇，“孃親，我想吃爹爹這個！”
徐丹看了一眼那道酸菜魚，“不可以哦，辣的，你吃不了。”
蜜蜜不聽勸，犟起來，“騙人，明明看起來很好吃，孃親肯定是怕爹爹不夠吃纔不給我吃的。”
徐丹也懶得再費口舌，夾了一片放到她碗裡。
蜜蜜甜甜一笑：“謝謝孃親。”
徐丹挑眉沒說話，心道你謝早了。
一桌人都看着蜜蜜，果然，小丫頭剛把魚片放到嘴裡沾到舌頭，愣了幾秒便哭喊起來：“啊啊啊！痛，痛！”
張媽媽急忙給蜜蜜喂水，小丫頭直接端着水杯咕嚕咕嚕喝了個乾淨，水喝飽了，一桌子好菜也吃不下了。
小丫頭哭也不敢哭，委屈巴巴的扭着身子生悶氣。
陽陽還不忘補了一句：“要聽話，聽孃親的話。”
蜜蜜氣得不行，又不敢反駁，畢竟這是事實，孃親剛剛勸過的。
一桌大人想笑不敢笑。
徐丹怕孩子將來記在心裡，便輕聲哄道：“蜜蜜去走一走路，一會餓了再過來吃飯，孃親把你愛吃的鴨肝和魚眼睛都留給你，等會再熱給你吃。”
蜜蜜癟着嘴，“真的嗎？”
徐丹摸摸她的頭，柔聲道：“真的，孃親不騙你，去吧，自己先去玩一會好嗎？”
蜜蜜點點頭，又高興起來。
周勤招呼大家吃飯，“對了，看戲那幾天是做生意的好時機，你們要是有心思，自己早打算起來吧。”
“我要做。”小義第一個搶先開口：“我賣零嘴。”
招弟想了想，也說道：“我也想做，嬸嬸你幫我拿個主意吧。”
盼弟忙吞下一大口飯，急忙道：“還有我，嬸嬸也幫幫我吧。”
徐丹笑了笑，給她們出主意道：“零嘴最好做了，但那些有核的要當心些，看戲一興奮，不小心噎着可麻煩了。”
招弟問道：“上次嬸嬸做的那些炸的蕃薯芋頭和土豆成嗎？”
徐丹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招弟不錯，這當然成了。”
招弟得了徐丹的誇獎，靦腆笑了。
徐丹見狀考驗道：“那招弟盼弟覺得怎麼解決上次炸東西時我們遇到的那些問題呢？”
招弟低頭思索，盼弟眼睛一轉舉手答道：“在嬸嬸莊子上炸，這樣一出鍋就賣，就不怕冷了不好吃了。”
徐丹笑着摸摸盼弟的頭表示肯定道：“盼弟真聰明。”
盼弟抿着嘴笑，乖巧討好道：“嬸嬸別算我租金錢，我賺錢了請嬸嬸吃糖。”
一桌人除了石氏都笑了起來。
徐丹忙道：“招弟盼弟平常幫着我照顧弟弟妹妹，嬸嬸不知道多感激呢，這租金當然不能算了。”
招弟盼弟聞言甜甜笑了，心裡有一種被肯定的感覺。
石氏心裡很不是滋味，覺得招弟盼弟不親自己，也不親豐收，全是她爲人母親的失敗。
大年初一時周勤對韋公和六婆婆說了讓他們去教學的時，兩人連連拒絕，周勤和徐丹好勸歹勸纔將他們說服。
此事說定便能好好看戲了。
現場人頭攢動，一個個帶好小板凳早早佔了位置。
“鏘鏘鏘！”
隨着喜慶的音樂開場，美猴王率先登場，臺下觀衆瞬間掌聲雷動，歡呼雀躍。
大全小義帶着招弟盼弟忙得不可開交，石氏將豐收拖給張媽媽幫忙帶一會，自己去幫招弟盼弟。
母女之間雖沒什麼交流，但氣氛總算緩和了些。
連着三天，大家心滿意足，看戲的看了個過癮，賺錢的也小有收入。
對於韋公、六婆婆和老薑他們去教孩子一事，引起了大家巨大的討論，褒貶不一，各有看法。
周勤只一句話，全憑自由，想去別的地方上學也自行選擇。
正月十六韋公先上場，來的孩子不算少。
老薑最受歡迎，六婆婆只針對女孩子，人不多也無所謂。
周勤和小義談過話之後整天像個傻子一樣，每每這時徐丹便覺得做錯了決定。
本以爲一切都能按部就班，順利進行，誰知道卻傳來了一個讓人不可置信的消息。
徐丹久久回不過神來：“黃老爺身故了？”
周勤肯定點點頭，便是他已經提前看了信，這會還是覺得很詫異。
徐丹沉思了一會，纔有些無奈道：“周大哥，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出發吧。”
周勤有些擔心，“丹娘，你身體不要緊吧？”
徐丹搖搖頭，“要去的，怎麼也得去露個臉，不然將來總是一個話柄。兩個孩子就留家裡，尋個藉口沒事的，叫雀兒跟着吧。”
“好，我去安排。”
周勤徐丹帶着雀兒往縣城裡去，因怕顛着徐丹，車馬也不敢走得太快。
黃家大門口掛着白燈籠，連那兩頭的石獅子的脖子上也掛着白綢。
周勤和徐丹是來奔喪的，禮節當然得做全，禮品、禮金、輓聯和花圈都一一送上，由唱人高聲唱出。
兩人在黃家下人的帶領下上香、燒紙和跪拜。
他們只是乾親，徐丹又有孕事，可以不用守靈，但周勤還是主動提出守靈一事。
反正富貴人家守靈都是由下人看顧，他們只是白天人前跪坐在那，到了晚上大家不會那麼苛責的。
周勤第一次看見黃老爺的兩個兒子，大兒子眼裡盡是得意，二兒子漫不經心，陽哥兒謙卑恭遜。
天快亮時，有下人過來說道：“請幾位公子去醒個神，喝些米湯，洗把臉再過來守靈。”
陽哥兒屹然不動，“我不用了。”
黃耀泰和黃耀明同時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都走了。
周勤見狀便道：“我也守着吧，無妨的。”他想着正好的跟陽哥兒說幾句話。
那下人忙勸道：“周少爺，您是客，主動守靈已然十分難得，我們怎好讓您米水不進呢。再說了，您也該回房看看纔是。”
陽哥兒見狀便勸了句，“沒事的周勤哥，你回房歇一會吧。”
一提徐丹，周勤便起身了，他也是掛念着呢，何況黃老闆親兒子都走了，自己離開一下也無妨的。
那下人忙給他引路，“周少爺，請您這邊走。”
那下人將周勤先帶到一旁的大廳裡洗手洗臉，然後盛了碗稠米湯給他。
“這是夜裡備着的，房裡的等天亮會送些糕點素飯菜進去，周公子先行請用。”
周勤看見黃耀泰和黃耀明也在這處喝米湯，便什麼也沒想就喝了一碗。
還有下人要給周勤盛，周勤擺手說要回房整理一下衣服。
這時有一個模樣白淨些的小廝出來，恭敬道：“由我來領周少爺回房。”
周勤知道大戶人家是分幾等下人的，便跟着那人走了。
周勤和徐丹暫時安排住在客房，經過花園假山，遊廊魚池，終於到了。
那小廝站在門口，低頭恭敬說道：“周公子，請您歇一會，晚些時候我們會再來叫門的。”
周勤忙道：“多謝。”
“這是我們分內之事。”小廝說完便退了下去。
周勤推門進房，發現房裡的香爐裡點着香，他皺眉，心道徐丹難道睡得不踏實？
他進入內房，看見牀上隆起的一團時，心裡不知道爲什麼升起一種很是怪異的感覺。
房裡沒點燈，等周勤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才發覺不對，猛然反應過來要往外走，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根本打不開。
周勤捂住口鼻，頓時覺得渾身發軟沒有力氣，身體卻異常燥熱起來。
這會他已經知道自己中了什麼迷香。